在我回到平平的怀抱之前,其他两拨人早已经回来了。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而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我看到了平平的车里有一盒包装精致的雪山大豆。我不想知道是谁从稻城带回来给他的,也不想猜。因为他是我的未婚夫了,我信任他。
而且,如果平平都不值得相信,我觉得世界上没有谁可以再让我去相信了。
8月过后,面临的就是开学的日子。开学的日子,面临的就是无数的分别和崭新的相遇。洛闵天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行。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讨厌分别这个东西,这个让人伤感又无从避免的东西。我还是决定住到学校的宿舍去。既然与那么多旧人告了别,就应该去迎接那些新鲜的人走进我的生活。
上学那天是外公陪着我去的,平平帮我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我住在两人间,同宿的是一个叫七叶的女孩子。七叶不是这个城市长大的,来自遥远的北方。北方,那个让我一度魂牵梦绕,让我如今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七叶说,北方不像你想的那么好,也不像你想的那么糟。我想起莫泊桑说的,生活不像你想得那么美好,也不像你想的那么糟。异曲同工。而这句话用在我们两个身上非常合适。因为七叶是孤儿,我也算半个孤儿。这让我们两个的关系在见面的第一瞬间就亲密起来。
留在这个城市的除了我,除了王帆,还有“花生米”和红胖子。
“花生米”念的是卫校,与我们一墙之隔。每天在食堂都会碰见她和王帆同进同出。直到有一天,她发现王帆脚踏两只船。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她举着餐盘,把西红柿蛋汤从那个女生的头顶淋了下去。哭的是那个小三,这就是我佩服她的地方。
她显然是看到了我,她走过来说:“下午陪我去做人流好吗?”她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很平静,好像在陈述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我又一次对她肃然起敬。
这一分钟,我没有犹豫。我向七叶交代了一声就挽着她走出了食堂。
她是今天刚知道自己怀孕的事。她也是今天刚知道她和王帆之间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存在。我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她的精神不是很好。我体会的到她身体里有东西在左冲右撞,恨不得大声地嘶吼。我知道她的心里在流血,一滴一滴地叩问自己经历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我想了想,还是打给了平平,尽管我不希望他们再有什么瓜葛。但是我信任平平,也依赖平平。
我们坐在冰冷的医院候诊室里等化验单。当听到名字的时候,几乎比从前领成绩单的时候更让人不安。阳性,的确是怀孕了。
我们又在穿粉红色护士服的小护士的指引下去排队做B超,人也不少,都有一个男朋友或者丈夫陪着。那些喜笑颜开的是准备生baby的新婚夫妇,那些一脸惆怅、痛苦懊恼的大抵和我们来这里是同一个目的。
平平开完会赶到医院到时候,我们拿了扫描报告正从B超室出来。
宫内早早孕。
“花生米”拿报告的手都有点颤抖。医生说出去休息一会准备进麻醉室吧。
然后平平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一个护士送“花生米”进麻醉室,这时候她给我发了一条消息:“林鸢,我害怕。”她害怕了,一个个性强悍如她的女人,她躺在麻醉室的病床上告诉我,她害怕了。我的脑子一下子空白,生活那么强硬地把我们逼上风口浪尖去面对伤痛。我冲动地想把她拉回来,紧紧地抱在怀里,告诉她:“我们回家,我们不做了。”
但是生活是生活,我们太多的时候都只能无条件服从。“别怕,我们在外面陪着你。”我这样回复她。
过了一会,有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的女孩子在大声地哭泣,那种哭声不是撒娇,不是无理取闹,而是怨恨的,绝望的。我想平平身边靠过去,他抓住了我冰凉的手:“不要怕,我会永远保护你。我们再也不来这样的地方了。”
我看着平平,我突然在想,如果我当初成全“花生米”,她会不会很幸福,事情也就不会变成这样。三个月的时间,一切却都变成了沧海桑田。平平,是我们害了她啊。而“花生米”在这样的时候选择了投靠我,我竟然觉得很酸楚。我知道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每个女人都不会也不可能向她的对手投诚的。
而你为什么当初不相信我,我说过,和王帆谈爱情,你没有胜算。
住进普通病房的她,看上去苍白虚弱,好像轻薄得像一张白纸。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却笑了,笑得那么轻蔑和不屑。她说:“林鸢,你不要拿那种可怜的眼神看我。我很好。”
我有点哽咽,话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但是我的嘴里吐出了一句让自己都吃惊的话:“我干嘛要可怜你?你就是活该。”
“对,我活该。”她把头扭向另一侧想爬起来喝水。平平正好买了水果上来,连忙过去扶她。
我冷冷地看着。突然不想和她争了,我觉得很累。
“你休息好,我先回去了。”平平看向我,我避开他的视线,“如果你不想走,我自己会坐车。”
我快步地走出病房,我不能多留一分钟,那怕一秒钟不行。白色的病床和墙壁都让我觉得压抑。她的堕胎,与我们有关的。是的,我们是有责任的,我们也是凶手。
但是这不代表我要让步,这不代表我要补偿。这不代表我应该把我的爱情让出来。
“花生米”无论如何,我希望这不是你自导自演的戏,因为这样的话你就太傻了。你这样做不值得,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