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心头怒火万丈,大步走出蔡家大门。一眼看到甘宁又在门外等他,心里猛地一酸,只觉得世上男女之情,远远比不上知心朋友珍贵。
甘宁愕然看见杨浩眼里含着泪光,扑过来把自己抱住,不敢躲闪,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随即发现杨浩情绪不对,连忙扳着杨浩肩膀,急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杨浩吸吸鼻子,恨恨说道:“蔡家辱我太甚!我必有以报之!”
甘宁向身后跟随的一个锦衣少年使个眼色,那少年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衣递过来,甘宁把长衣披在杨浩身上,这才轻声笑道:“哥哥何苦做这小女儿态?蔡家既敢侮辱咱们兄弟,屠了他满门也就是了。我在这城中有三百少年伙伴,城外山野江畔,又有近千巨贼大盗,都惟我之命是从。我陪哥哥报了仇怨,正好送老母回乡。哥哥住在山里,也不怕官兵追剿。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还值得流眼泪?”
杨浩恶狠狠的看着甘宁,怒道:“谁流眼泪了?你这狗嘴里就没一句好话!我向蔡家提亲,蔡老头辱我,昭姬也视我如路人,总有一天,我要叫他们后悔!谁又说要杀他们全家了?你敢杀昭姬,我先打得你不能下床!”说着揪住甘宁的衣领连连摇晃。
甘宁放松身体,随着杨浩的动作来回晃悠,仍是笑嘻嘻的:“哥哥早说嘛。这就更容易了。哥哥看上了蔡昭姬,那是她的福气。哥哥稍待片刻,待我聚集伙伴,冲进蔡家抢人。哦,郡守还没走,官府护卫还在,那咱们就等到夜里行事。正如哥哥说过的,‘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顶多咱们不杀人,也不放火,只抢人就是了。”
杨浩长叹一声,苦笑道:“抢了昭姬,坏了蔡家的名声,她会恨我一辈子!虽然我知道,对她来说,被我抢了,总比她将来的遭遇要好得多。阿宁,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自有主意。你回蜀郡去吧。我也要离开会稽了。”
甘宁脸上显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大声道:“你叫我阿宁?哥哥,你愿意和我结为兄弟了?”
杨浩一笑道:“你视我为兄弟,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分离在即,前途茫茫,有一个亲人装在心里,总是好过些。主要是,如今我已决心出山入世,总不能光着屁股周游天下吧?你我结为异姓兄弟,我就可以理直气壮的用你的钱了。不过话要说在前头,虽然你可能比我大那么一点点,但是咱们之间的称呼可不能变。反正你也习惯了叫我哥哥,对不对?”
甘宁喜极而泣,连声道:“好!好!我叫你哥哥,我叫你哥哥!哥哥要用钱,弟弟我有的是钱!哥哥喜欢美女,我发誓走遍天下,也要为哥哥寻来绝世美女,比那蔡家女好上十倍,百倍!”
杨浩仰天大笑道:“好!好!阿宁,我记得了,你欠我一个绝世美女!”
杨浩和甘宁在路边又哭又笑,路人却不敢围观。不远处只有一个曹操,身后跟着夏侯淳等人,静静的等待。见杨浩的目光转了过来,曹操微微一笑,缓步走近,拱拱手道:“浩然兄,兴霸兄,二位当街吐露心声,果然光明磊落,我都听见了。既然你们不会去找蔡家麻烦,我也就能安心离开了。还是那个酒楼,咱们去喝一杯别离酒如何?”
甘宁不耐烦的说道:“曹孟德好没眼色!我才有了一个哥哥,眼见就要分离。你还来呱噪!就不能让我们兄弟多呆一会儿?”
杨浩见曹操脸色尴尬,夏侯淳等都面露怒色,笑道:“曹公,喝酒就不必了。我要下山闯荡,我弟弟要纵横湖海,曹公你志在天下,以后咱们总有见面的机会。如果将来我闯不出名堂,说不定还要你曹公给点照顾呢。到时候你兵多将广,可不能忘了旧识,拿几个小钱打发我啊。”
曹操笑道:“浩然兄既肯出山,不日必将名动天下,哪里用得着曹某来照顾?操立志匡扶汉室,救黎民社稷于水火,这个志向,除了亲友知己,是绝不肯对外人说的。浩然、兴霸两位,如果与操志向略同,我当扫榻相待,视为兄弟。如果志向不同,那也无妨。只是浩然兄,我实不愿和你们兄弟战场上相见啊!”
杨浩笑道:“曹公,你要问我的志向,只管明说好了,何必这么煽情?我无家无室,没有宗族亲朋,就这么一个弟弟,也有自保之力。所以我的想法是不怕人知道的。更不怕戴上反贼的帽子。要知道,不出三年,神州遍地烽烟,没有一处乐土。汉室再也出不了英主了,大家各自挣命吧!曹公,只要你心存黎民百姓,我也不愿意和作对,就是真的投靠你也没什么。只是,唉,到时候诸侯都变成了强盗,你不杀人,自然有人要杀!而且你也不会少杀!乱世,乱世!宁为太平犬,莫做离乱人!”
曹操闻言肃然道:“浩然兄一片悲天悯人之心,操感佩莫名!只是,浩然,莫怪我交浅言深。你不像是个狠辣绝情的人,可是为什么,刚才在蔡家要做得那么绝呢?”
曹操话没说完,甘宁已经怒道:“什么?我哥哥做得绝?那蔡老儿辱我哥哥,我哥哥都不忍心杀他满门,你竟说我哥哥做得绝!”见杨浩摆手,才气愤愤的不说了。
曹操接着说道:“浩然,你既然倾慕蔡昭姬,又何苦败坏她的名声?或者你别有想法,欲逼蔡、卫两家反目,然后坐收渔利?可是我和蔡伯喈相识多年,昭姬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父女俩的性子,我都知道。唉,那样没用的。只是给昭姬种下夫妇不谐的根子罢了。河东卫氏也一定不肯放弃这门亲事。那可是陈留蔡家啊!”
杨浩愕然道:“我怎么败坏昭姬的名声了?我刚才求亲,你说是风雅事,太守也是这么说的。蔡伯喈把我赶了出来,我也只是摔了那架琴,本来那做琴的木头就是我的。我最后念的那首《有所思》,不过是说我很喜欢她,本来想着送珠玉宝贝给她,听到她喜欢上了别人,我很生气,把礼物给砸了,碾碎了,烧成灰了,让风吹走了。我说‘相思与君绝’,指的是我的单相思,又没说蔡琰对我也有相思。这怎么就败坏她的名声了?你们这些文人骚客要多想,可不干我的事!”
曹操端详杨浩半天,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来,长叹道:“以浩然兄的傲气,一定不是巧言欺我。可是你刚才读诗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起下面几句?”
杨浩愕然道:“下面几句?我的天!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