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周水一路缓行,用了足有一个月的工夫才到达皖州。不知觉间,周水游历已半年,而他于路上因那张家老鬼与巨蛇神魂相斗,让周水来个渔翁得利,把修为强行提到了引气四阶,本来还有些个后遗症,却因得那古修洞府所得,彻底稳固下来,可以说,他是得了天大好处,若是按部就班,怕没个半年不会达到引气四阶。而若单单只有一个神魂于玉盘之中,周水避之还唯恐不及,哪里能够强行吞噬以增修为?所以,这真乃只能说是天意也。
在此期间,周水为自己炼了一把拂尘,一路上装神弄鬼,见人口中有贫道,稽首便叫无量天尊。一路下,给人祈福驱鬼,也渐传出了名声。
这一日,周水到达皖州之西,路遇上一个八十老耄,道髻葛袍,形容高古。那老者见得周水,上前止一步道:“那道人且留步。”
周水诧然,道:“这位老丈,不知叫贫道有何事?”他一路行来,从没到过此地,想来不会有人认得。
老者笑道:“你且说说,你如何德能称贫道?”
周水听得,似是话中有话,道:“道可道,非常道。其玄而玄,不可莫名。贫道岂能知道,即不知道,故而贫道。老丈觉得然否?”
老者笑道:“道者以德之为表,德者述道之一宗。尔空言道,岂非执着?莫不言德,何以明道?非老耄之罪汝,实汝之偏颇。”
周水听得,心头惊惧,他从修道以来,一直带有极为浓厚的功利色彩,无论乎于出人投地,还是长生久视。但却忘记了道的根本,基于清虚道德。修道养德,内功外行。道法自然,静者得之。无为而能无不为。以德德致道。以道衍德德。
周水长鞠不起道:“先生乃吾之师也!”
老者侧身让礼,道:“老耄哪敢,尔若让我知之,岂我失道欤?”
周水叹服,仔细观察,这老者分明便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老人,甚至于眼神空洞,像是随时都可能会死去一般,但却懂得这般深刻地道理。
周水道:“先生何以知道?莫非先生非此世之人也欤?”
老者笑道:“怎么如此说来?我于此,即是此地方内之士,你即称贫道,老耄又怎不可称贫道?道者,路也!贫道者,行路之人也。”
周水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道:“还没请教道友名讳。”
老者拊手道:“你可称我为伊喜也。”
周水也是笑道:“伊喜前辈,我于道尚有不解,还望前辈能以指点,不甚感激!”这个名字周水似乎有些印相,但却记不起来。一想,却是与那尹喜有些相类。想来如此误会了吧!
伊喜老道也是道:“今你我巧遇,也归是有缘,本是要去渡我那落入轮回的弟子,既然遇得,又曾听得道友事迹,想来深得道之要义,修为虽不深,道理却能明。且行且言,互补有无。”
周水听得,当下便知道是遇着前辈高人,执礼道:“多谢前辈!”
“你且莫如此,谁人得利尚不可知,我欲闹市引弟子,你莫坠入名利还不知!”伊喜斜瞥了他一眼,眼神中竟有些狡黠。
周水有些郁闷了,道:“我们修道之人不是最不喜沾惹凡尘因果么?前辈大可直接找得弟子,点开三光,回返本性。”
伊喜笑道:“你不入世,又怎么出世?修道之人,当历世间七情七苦。若世间情仇过而不沾,方才算是入得道之门。我等于闹市说道,若不迷本性,道行便升,且间或有那资质极佳之辈,还可收做弟子。有何不可?而我弟子,他若此世有慧根,听得我等说道,自然会有所明,或者不言而自明,我方收之,若是于轮回之中迷了本性真如,何必点化?”
周水暗道:“当真是个怪人!”不过他知道这个老者怕是极厉害的高人,不然他也不会一点也感觉不到老者修炼的气息。即是高人,那么听得高人讲道,自是了不得的福缘,要不是那老者想要靠讲道把他那宝贝弟子点化,哪里会鸟周水这样一个菜鸟修士。周水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伊喜老道只不过是把他当成引出弟子的一个道具。不过,说实在的,周水乐意做这样一个道具。
当下周水提问,伊喜相答,一路行来,那伊喜虽说似有八十好几,让人看了觉得没得多久好活,其实却是龙精虎猛,周水累得要命,他全然一事也无。
二人到达皖州时,后面己跟了数十个听他二人论道之人,有那才智高深者,能从二人言语中得到一鳞半爪,便会欢欣雀跃。而那凡夫俗子却只是为了图个热闹。或是故装高雅。
二人在那皖州郊外坐定,伊喜老道居于上,周水执弟子礼于下甚恭,如此一月,声名大震。有许多贤者达人前来听道,其中有三个修仙者,却是这皖州城中修仙之散修。
一个道号符离,乃是皖州本地人士,原是一个秀才,不过因其性情耿直,得罪权贵,却被夺了功名,此后,便变得放荡不羁,整日游山玩水。一日不巧落入一个古修洞府,得三卷真经,苦修三十年,如今己是引气七阶。
一个道号商明,数年前迁来皖州。其祖乃巨商,不过如今早己是落,其自幼诸经通达,奈何商人三代得科考,其失科考之路,又不想经商,于是整日沉于故纸堆中,却让他于故纸中找得一卷古经修炼四十余年。不想竟也到达引气七阶。
一个名叫于吉,也是皖州本地人士,其父母好仙道,家中往来皆道士,不过大抵都是骗吃骗喝之辈,只有一次,其父母招待一个道人,那道人没有传其父母炼气之法,却是传了于吉一门修真法诀,他如今己修炼有五十来个年头,只到了引气五阶。
三人听得有人讲道,其言玄深,便来一听,一听便回不去了。只觉得那老道所讲玄妙精深,于己颇有助益。
周水在听道中更是有许多明悟,自那开天感悟之理解也更加深切。把自己所修功法又加以更改。修为竟然不知不觉地到了引气五阶。
且说那七十人中,却有十二个智慧绝伦的人物,伊喜老道所说中学得清净冲虚之道。也自边听边修行,竟然在数日间炼出真气。不过周水致心致力于听伊喜老道说解,哪里有时间观察这些事情,一心一意地听伊喜在说话。
二人这一坐便是一个月,一月间,看热闹的人去了一拔又一拔那七十三人却天天来听。俱是在某一方面深有研究地才子。此事早己惊动了皖州府府尹,府尹相请,奈何二人都没有与他打交道的心思,把个府尹气得不得了,但此时二人周边围着的都是一些有名望的贤人学者,府尹也不敢如何,只不过是压着不上报朝廷罢了。使得虽然二人在民间引起了一阵轰动,却没有在朝堂上引起重视。不过这也是周水所希望的。
且说这一日,伊喜老道突然停下了说讲。周水不解看去,伊喜却没有看周水,而是朝着那三个修仙者中于吉看去。
周水也朝那于吉看去,却见于吉已然入静,面相无喜无悲。
周水问道:“伊喜前辈,怎么停止说道了?”
伊喜笑道:“此间事已了,自然不说道。且我所明白之道已都说清楚,还让我说些什么?”
周水看了一下于吉道:“莫非此人便是前辈弟子转世?”看着于吉七十上下的样子,周水一阵郁闷,看来这伊喜当真是个年岁极高的老妖怪呵!
伊喜笑道:“正是,不知你这一月听进去了多少?”
周水道:“迷迷糊糊,似懂非懂,想来前辈所说博大精深,我如今却是难以理解,不过想来随着道行提升,对前辈所说定会有更加深刻之理解。还请前辈收我为徒,以期能永侍左右,长听教诲!”
伊喜笑道:“你我缘分,当止于此!”
周水伏地道:“前辈!”听得伊喜讲道,周水知道这伊喜起码是个炼就了元婴的老怪物,哪里不会努力傍上这粗腿的。
伊喜从怀中拿出一玉片,递与周水道:“你且拿此玉片,其中有我修炼的一些心得,日后若有缘分,自会相见,如若到时再遇,贫道定然收你为徒!”
周水见得伊喜说得十分绝然,又见他拿出这么大的好处来,自然知道怕是得有待下次了,当下恭敬收下玉片,道:“弟子定然努力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