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员在快天亮的时候喊醒了我们，西安就要到了。我们找出卧铺牌从列车员手里换回了车票。
我们五人再次踏上了西安的站台，呼吸着夹杂着煤烟味却又清新熟悉的空气。
西安，中国文化古都之首，中华民族的摇篮，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中国盗贼的天堂！我们又来了！
在车站外，我们拦了辆面包出租车。司机见我们5个都上了车，有些不乐意。金牙一脸凶相，几句狠话就让他老实了。
我们在西安的落脚点离西安火车站不远，就在道北二马路往铁西村的一条小路上。记得两年前我第一次来道北时，我的脑子有些不好使，仿佛又回到了河南。满街的人都讲着河南话，吃着河南的烩面，喝酒的人们都划着河南的拳。我在那里第一次喝醉了酒，哭得一塌糊涂，也吐得一塌糊涂。然后就跟大爹入了行，学了“手艺”，赶起了“大车”。
我们的住处在一个废品收购站边上的一个二层楼招待所，那时国家刚开始给居民办身份证，大多招待所还没有登记身份证的规矩，我们每次都是随便写一个假名就入住了。后来招待所的服务员见到我们什么也不问，收了押金就直接给房间钥匙。
这地方应该由铁路警察管吧，我不太懂。反正很少有公安局的人过来，除非有重大案件要办。铁路警察也很少来，他们又没拿地方给的工资，凭什么管你地方上的治安？道北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真是个好地方。
我和烟鬼、小九住一个屋，放下行李我就拿着洗漱用品去公共水房。烟鬼见了，嘲笑我说：“石头学生娃，就是讲究！学学哥，抽两口烟就啥味儿都没有了！”
我没理他，心想这老鬼是没救了！
我回来时，见到金牙已经到我们屋了。非要跟我们继续玩儿牌，这家伙赌上瘾了。老表年纪大要休息，他就来我们屋。
小九说：“我还没吃早饭嘞！我下去喝胡辣汤去。”我赶紧说我也去。
烟鬼从来不吃早饭，金牙见牌打不了了，又不愿被烟鬼熏，也跟着我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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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这流水账的空档，在这里打住一下。学学电影里定格，说说我们这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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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牙大概二十七、八岁，并没有什么金牙，只是有一口黄牙，从小别人喊他“金大牙”，好像是个电影里的反角。他是最早跟大爹的几个人之一，比较能打。后来别人把他外号里的“大”去掉就叫他“金牙”。老表曾说他这是四环素牙，是他妈生他前吃消炎药太多了落下的。可我记得别人的四环素牙都发灰发黑，而他的牙发黄，是不是他妈黄连素吃多了，是黄连素牙？
小九今年20岁，比我还小一岁，可他出来混的早，他的外号就是15岁和一帮新郑的兄弟拜把子排名第九，本来在新郑抢一些农民进城卖的菜和农产品。后来农民合伙儿把他们收拾了。他们的一个兄弟被打急了，捅死了一个农民，这事当时还闹得挺大。他们几个都被收了监，由于他年纪小，也不是团伙主力，进了少教所。后来出来后没事可干，就跟着老表上了铁路，后来老表服了大爹后，也跟了过来。小九身手很利索，大爹就让他在货运线上“赶大车”。
老表的底子我还真不了解，看他的样子，说他40也象，说他50也行。其貌不扬，但手上的活很“干净”。我从来没听说过他失过手，连钳子都有被人追着从开着的火车上跳车的经历，可老表从没有。他以前也是在铁路上做这一行的，后来大爹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他拉了进来，还带着小九。
钳子就是钳子！连大爹都说他是天生的贼！
不干这行实在可惜。钳子有一次喝酒时也说自己：“我TM见到我喜欢的东西在别人手里，我不弄过来就浑身难受！”这就是钳子！他是客运“赶大车”的主力。逢年过节，陇海线、京广线你看吧，他才叫四处乱窜，乐此不疲。如果说别人入伙多少有些无奈的话，他入伙就是蛟龙入海，来实现自我价值来了。
再说说我，今年我21岁，89年复读后参加了高考，又没有考上。因为被老爸一句“我辛辛苦苦挣钱供你再读一年就考个这狗屁成绩？”伤了自尊。留了一封“我不是学习的料，以后不混出个人样来就不回来云云”的信就离家出走了。
我去了郑州，本想找个工作开始发展。可我一无社会经验，二无学历，哪有那么容易。最后弄得身无分文，算是流落街头吧。
记得那天我拿着一个卖水果的好心大妈给我的两个苹果准备吃。正在这时，我发现有一个小偷正在偷一个人的钱包。而且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太明目张胆了！我发泄似的把苹果甩出去，整砸中那小偷掏包的手。可那个被偷的人和小偷竟一起过来打我。我打不过他们，可他们也打不着我。不管他们怎么出拳出脚，我都能躲开。后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个大叔拉开了我们。他见我饿的不行，又带着我去吃饭。饭后出来还给了我200块钱让我回家，说社会很复杂，不是我这样的娃娃能适应的。
我很感激他，但也很倔。我当时说“我饿死也不回家！叔，你能不能帮忙给我找点儿活干，再苦再累我都不怕！”
他没回答我，反问我：“你学过武？”
我回答说没有。他说要用拳打我的左肩，当时天已经黑了，他还特意在一个路灯下让我看着他出拳。拳很快，但我还是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腕子。他撩掌从我手中脱开，同时左拳继续打我左肩，速度却更快。我在他的左拳刚刚碰到我左肩时，再次抓住了他的腕子。
“你真没学过武？”他收回他的手又问我。
我有些懵，可我真没学过，我只能老实回答他。
后来他给我找了个地方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带着我坐火车去了西安，他领着我把西安整玩了一个遍，也整吃了个遍！那些天就住在道北。在那里我认识了老表、金牙和烟鬼，还有个叫大壮的。
他就是大爹！后来我又见到了那个小偷和被偷的人，那是小九和钳子，
钳子那天是为了考查小九学的“手艺”，特地安排在大街上实地演练让他偷的。就算小九被抓到，也会说是闹着玩的。谁知让我用苹果给打了，他们还打不着我。
大爹告诉了我他们是干什么的，没有说一个“偷”和“抢”字，但却说得很明白。他问我愿不愿意入伙？我很犹豫，也很矛盾。可最后大爹的两句话让我打消了所有的顾虑和对“赶大车”的抵触，毫不犹豫地答应入伙，也许因为我还年轻，那年我19岁。
这两句话是：“小石，在郑州事你说让我给你找点活干，我没应承你，因为我们是“赶大车”的。现在让你跟着老哥干，是因为我不想让你饿死，我也希望你能凭自己的本事挣大把的钱回家！”
我在郑州时怕他送我回家，就骗他说我姓石。后来大家都叫我“石头”，这两年来连我都快忘了我的真名了。
那天我喝多了。大哭，再大吐。我入了伙。
到现在我入伙已经整两年了，可我们到底有多少人？我还是不知道。连东跑西窜，南奔北走的钳子都不清楚。
用他的话说：全国的铁路线都有我们的人。加上那些负责大件运输的、负责清货找买家的、负责搞票的、也许还有铁路上安插的内线等等。他也真不知道我们究竟有多少人。
这些人要么单独与大爹联系，要么三、五一伙儿与大爹联系，互相极少往来。所以即使一条线折了，也影响不到其他线。象我和小九，只跑陇海线，还是以“赶”货运列车为主。因此我们才能在大爹的带领下这样常年干下去。大爹是个很深的人。我一直很服他！
其实不光我，就算和大爹差不多年纪的老表都称呼他“大爹”。用老表的话说大爹要在解放前，绝对能当将军！
我和金牙、小九在早点铺子喝着胡辣汤，吃着烧饼，出着小汗。我没注意他俩在聊什么？我心里一直在琢磨着：“大爹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找我们过来呢？”
可大爹的心思我怎么能猜得透？干脆别想了！反正到中午就会见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