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是在东城大学的《撷思》编辑部认识的。她是我的学妹，却比我早一年进编辑部。我是大二下学期才加入的。”赵子晟回忆十年前和郑悦见面的那个画面，不禁会心一笑。
“这究竟是一段怎样的回忆？你好像很怀念它。”郑逸凡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镇定地问赵子晟。
“你信吗？其实那时我挺讨厌这个女生的。”
“为什么？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呢？”
“老实说，她是个大大咧咧地女生，爱和人开玩笑，从不骂人，可有时一句貌似不经意的玩笑话却可以起到骂人的效果。她爱与人恶作剧，当然了，我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啦。不过，她很能干，做事雷厉风行；有创意又有想法。”赵子晟淡淡地笑了笑，“你知道吗，其实我心里一直很清楚，如果我不是半路杀出来，她在大二的时候就完全可以担任《撷思》的主编了，这一点我一直觉得很抱歉。”
郑逸凡极力想要否认这一点，对他说：“不会啊！”
赵子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郑逸凡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嘴角，“嗯，我的意思是，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很在意那个位子，或者说一直虎视眈眈地觊觎主编那个职位呢？”
“你不了解她，其实她是个很争强好胜的女生，女生有这样强烈事业心的还真是不多见。”
“你不是她，你怎么就确定你一定了解她呢，很多人，即便是夫妻，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还不能够完完全全地了解对方，又何况你和她相处的时间不过是大学里的一段不长的时间。”郑逸凡急于辩解，直到她自己意识到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赵子晟看穿。于是，她平和了一下语气，轻声说：“难道不是吗？”
“是啊，”赵子晟舒了一口气，“也许吧。”
“你们在一起一般都做些什么呢？”
“呵呵，不怕你笑话，吵架、争执然后想出关于《撷思》的一个更好的方案，累了就出来吃东西。说起来，那丫头倒还讹了我不少次呢！”
“啊？讹你？”
“是啊，一个玩笑或者打一个赌我就得请客！我告诉过你，我从来赢不了她的。真是惭愧啊。”
郑逸凡想起那段时光，也禁不住大笑起来。是啊，那时她总是想方设法同他打赌，然后看着赌输的他开怀大笑，再痛宰他一顿。她也不明白自己当年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不可，因为对于其他人她绝不会这么下手不留情。“这么说，她还真是有些可恶啊！”
“不，一个有意思的女生。”赵子晟略微想了下，这样说道。
“你们常常单独在一起吗？即便从头到尾谈的都只有工作。”
“是啊，现在想想倒还真是这样，不能不说有些遗憾呐……”赵子晟感叹道。他很清楚，即使那时两人谈了很多别的事情，也不可能撼动他对张莉的感情，至少那时，张莉是他的唯一，更是他的梦想。而现在，张莉仅仅是他的唯一，却不再是梦想。张莉的一再迟疑、犹豫和反悔早已将他心中的梦想摧毁，使之变成了一个看起来遥遥无期的奢望。
“怎么？我听孙老板的意思，之前他好像一直误认为你和她是恋人关系啊。”
“是孙老板误会了。”赵子晟看了看正在忙碌的孙老板，有些尴尬地说：“我也没想到，他怎么会那样想……”
郑逸凡有些失落，也有些迷惘，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套他的话，究竟是想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是让自己彻底死心吗？如果是，八年前她就已经被打击得对他不抱任何幻想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她依然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自己心中的疑问，并最终问出了那句话：“如果没有张莉，你觉得你和她……有可能吗？”
赵子晟看着她，没有回答。
郑逸凡追问下去：“有？还是……我想应该是没有吧。你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一切。幸亏，今天在你面前的不是那女生……如果是她问你这样的问题，想必她一定会很失望吧。”郑逸凡不安地拿起筷子搅动了一下碗里的混沌，并慌乱地往嘴里送了一个香喷喷、热腾腾的混沌。
“坦率地讲，即便她今天就在我面前，我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我真的不知道……”
“怎么，你连你自己的感觉都不知道吗，还是你从来就没有将她放在过你的心上，哪怕是一分一秒？”
“不！不是这样。”赵子晟开始犹豫，他回想起了那件事。“记得《撷思》改版的时候，她几乎三天没有合眼，后来突然晕倒了。”他发现郑逸凡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是我送她去的医院。当时，她在我的背上昏迷不醒，我真的很担心她，也觉得很心痛……后来她醒来时，看见我竟然哭了。你知道吗，她一直是个给人感觉很强悍的女生，可是那次，她竟然，当着我的面哭了。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她流泪。”他的表情有些痛苦，他打从心底里不愿回忆起郑悦的泪花。
“不是唯一一次，还有那次……只是你没有看出来而已。”郑逸凡在心底里叹道。
“你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你对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感觉的，是吗？”
赵子晟轻轻地摇了摇头，郑逸凡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黯淡了。可他没几秒钟，有点了点头，这显然点燃了郑逸凡内心的火花。“当我发现时，我也吓了一跳。告别Party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郑逸凡的思绪被拉回了那个闪耀着极富变换的灯光的活动厅，那个炎热的夏夜。
“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她穿裙子，很漂亮。”
“呵呵，看来是被她的美貌所惊异呀！”郑逸凡不客气地冲他一笑。
“不，不是。”赵子晟生怕这位郑记者误认为自己是贪图美色，急忙摆手解释道：“我一直想问她，为什么我走之后她就狠心离开了撷思。其实我是有一点私心的，不要说我自恋。”
郑逸凡说：“不会的，就把我当做是你的朋友，有些事就不必感到难以启齿了吧。”
“当时我真希望她的回答是——因为我。”
“你真——这么想？”
赵子晟不说话了，郑逸凡知道，他是默认了他自己的感觉。
“看来，你们本来还是有机会的。”郑逸凡感觉很欣慰，至少她确定了自己这么多年来不是一厢情愿。可这又怎么样呢？又能改变些什么呢？他还是会牵着张莉的手继续走下去，八年前她就知道了。她明白自己永远不会了解他和张莉之间的故事，更无法取代张莉在他生命中的位置。她告诉自己，要理智、要冷静！
“如果她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哼，你怎么知道？说不定她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我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不会的，她一定很在乎你。至少我是这样感觉和认为的。”
“谢谢你，逸凡。可是，即使如此，又能怎样呢？那次一别，八年了，我们一面都没见过，更别说……说不定她现在生活得很幸福，有了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孩子。我和她注定有缘无分，不可能有将来的。”
“是啊……”郑逸凡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她却时不时地还有些心有不甘。她本来想马上告诉他，她是为了成全他才下定决心远离他的。她曾经有机会去滨州出差做项目，可是她想到他，所以放弃了。可是赵子晟对他们关系“有缘无分”的注解却逼得她将自己的肺腑之言又吞了回去。
既然如此，还是远远地注视他，默默地祝福他和张莉越走越好吧！她又一次暗自做了这样一个决定。她想，赵子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就是郑悦，最好一辈子也不要知道自己就是郑悦。就让郑悦永远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仅仅留存一点零星的记忆在他的心中吧！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心安，才能够有朝一日恢复内心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