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装扮太过显眼,走到人群中都被人注视着,客栈掌柜更是见多识广,自然知道两人的身份。虽然不会将生意拒之门外,但对他们也是不冷不热。林津倒也没有意外,之前他就发现了普通人对于他们的态度很特殊,若在军中还好些,士兵普遍尊敬强者,对于他们倒是没有多么排斥。平时他们也不在意,反正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不过这次他们是要去装成个NPC的,所以两人进了客栈便换了一身普通衣服,然后如林津所言般在城中四处逛了逛。
虽然之前也是路过好几座城市,但这渠城却是林津现在到过的最繁华的地方。街道上人流如潮,商品也是各式俱全,满城都是一片熙熙攘攘。小青自然是到过比这更加繁华的所在,但却很少有如此轻松玩乐的时候,走了一圈下来也是兴致颇高。
当然林津不会只是想要在城里逛逛而已,他还借这机会好好的观察NPC的生活。之后已经决定了要去涅罗城假装成一个NPC,既然要装那便不能装的太烂。他们之前虽然跟NPC接触的不少,但仔细观察的却是没有多少。这么逛一圈下来虽然也看不到太多东西,但也不是没有收获,最少林津就发现那些NPC之间绝不是没有交流的,他们也会四处走动,邻店的聚在一起嗑家常什么的,聊聊什么时候有新店开张,什么时候有老店倒闭了等等。林津即是惊于此间NPC与人的相似度,却也是放心了下来,最少,在涅罗城假装成一个NPC绝不是不可能,甚至还能成为一个成功的NPC。
既然是要在这坐船的,那两人自然也不会忘记要去港口。港口之处的繁华景象比之城内更甚,足有十来个泊位,面前都是停满了船,其中竟有两条上二十丈的大船,码头上都是人来人往,随处可见码头工人将货物一袋一袋子的扛上船去。
林津之前所见不是在战场便是一些边疆苦城,这时见到这繁华之景不禁连声赞叹,同时在心里想象那传说中的涅罗城究竟是何等模样,此刻就算是没有别的事他也想要去那看上一眼了。
两人在码头不远处一阵望,没多久便引来了拉客的,那人年过中年,一脸枯黄,长的也是精瘦,留着一小撮八字胡显得极为猥琐,拉住两人只问了两句便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声音又快又利,只说他们的船是多么好多么安全多么舒适。小青赶忙站后了一步,让林津独自承受他的唾沫星子。
他们本就是要来搭船的,自然不会轻易便拒绝,但也不会草率答应,便要他带着去看看船。那人一见有戏,却是不再喋喋不休了,倒是很殷勤的带着他们去到他们的船前了。
船不小,一眼望去足有十丈有余,船体通身漆成了红色,看起来颇新。虽然桅杆未竖,船帆未升,但也足见威势。虽然比不得那两艘二十几丈的雕花大船,但在这码头也算是中上的好船了。
那人介绍道:“这船长十二丈,双桅,可乘上百人,船员足有三十来人,且一应工具俱全,遇上一般水匪也有一拼之力。”两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便是问了问价钱,小青点头表示这价格还算公道。林津看了看却道:“这船看起来倒是不错,可是为何看起来却没有什么生意,都没看见有人往上搬货物?”
那人一愣,讪笑道:“这个,老板其实是第一次做这生意,这船也是新的,所以……不过请放心,那些水手可都是雇的老手,绝对没有问题。”
林津倒是没想会是这个原因,但也没有太过在意,就算水手都是新手在他看来都没什么,只要不翻船什么都不怕,若是遇上些水匪?林津笑了笑,这几日里熟悉了一下武器的使用让他信心大增,倒还不把些普通人放在眼里了。
说着又突然想起一事,问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河中可是有碧水蜥一类的怪物啊,在水中安全么?”
那人听到林津问这个,却是笑了起来,看着林津道:“客官是第一次在这乘船吧?”
林津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这也不怪林津不知道了,他来这毕竟时间还短,各种怪物习性都是不清楚。那碧水蜥虽然凶猛,但却只有在幼年时会停留在上游,等到它进入成长期时身体会急速成长,这才会顺着河流下游,这时候却是不再轻易露出水面了,只于河底捕食,身体下的双脚也是逐渐鳍化,等到它游到大海,成年的时候,便已经完全无法上岸了。
小青在一旁将缘由告诉了他,林津这才恍然大悟,同时想着若有时间定要好好了解下这些东西的习性。
两人之后又是上船看了看,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又问了问价钱,小青点了点头表示还算公道,林津也不擅于还价,便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船定于明日一早启程,沿着末水河顺游而下,直到涅罗城,若是风向稳定,无意外的话五六日便能到了。林津两人从码头回去时顺便将那些兽皮什么的都换成了银钱,当然他们是不敢到告器坊去的,只将那些东西卖给了药店。那些棘猫的刺倒是都留了下来,虽然比不得逆棘难得,但也算得上是珍贵之物,留着说不定以后还有用。
两人也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回去客栈的时候便买了一个大箱子,将他们的武器都放在一起,伪装成了行李。
到得第二日,林津两人准时到了码头,那船却仍是未满。两人也是见到他们的船长,一名微胖的中年人,显然对生意也不是太过满意,但做这行要讲的便是一个信誉,是以一到时间也没有犹豫,一挥手便示意起航。
随着一阵阵的呼喝声,水手们拉起船锚,摇起了撸,船身便缓缓的动了起来,待到出了港湾一个右拐,便觉一阵带着些湿气的轻风扑面而来,一条千米宽的大河便骤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船上水手也是一声齐齐一声大喝,便竖起桅杆,拉起了船帆。
林津立于船弦,这才看见了这大船的全貌,船有两桅,一前一后布于船中线上,前桅为主,有三帆,后桅为次,挂两帆,最后还有一纵帆于尾舵之上,却只是控制方向用了。此时河面尚有些许雾气,却是被晨光照成一片金黄,他们的船便似一条大鱼般破浪而行。
林津不禁笑道:“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呀!”
“好诗!”林津话音刚落,便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赞叹,一人身着长衫,圆脸无须,白白胖胖,此刻正一脸惊叹之色向着林津快步走了过来。
“只是短短两句便生慷慨豪迈之感,实在佳句呀?”那人看也不看小青,径直走到林津身边,拉着他的手道,“兄台,这诗可是你所作?可否将全部诗句都让我知道?”
林津不想自己随便念了一句诗竟是引出这么个人来,一时愣住了,抬眼看看小青,只见小青一脸坏笑,明显一副看戏的表情。
林津只得干笑着打发道:“这个……呃,一时只想到这么两句…”
还没等林津将话说完,那人便急了,拉住他的手不放,怒道:“怎能半途而废,身为一个读书人怎能让如此佳句半途而废?实在是浪费,浪费呀?”说着忽觉自己有些激动,又是放开了手,用恳求的语气道,“兄台你随口便能呤出这样的诗句,定有大才,你再想想,定能想出配得上这两句的诗句来。”
林津见他松手,赶紧跳远了一步,摆手道:“不是不是,这诗不是我作的,我是只记得这两句而已,别的想不起来了。”
“不是你作的?”那人一愣,抬起头来问道,”那是哪位高人的大作?”
“这人姓李名白,这首诗便是他所做,剩下的我真的记不起来了。”林津答道。
“李白?”那人皱着眉头喃喃道,“没听过啊!我游遍大江南北收集各家诗词也没听说过这人呐!”说完又一把拉住林津,问道:“这人现在何处?你可知在何处能找到他么?”
林津转身刚要走开,又被一把拉住,哭笑不得道:“呃,那人应该死了很多年了吧!”
那人听得这话竟是一呆,嘴巴张了张,竟是忽的软倒在地,锤地痛哭起来。
“当真是可悲可恨,世间有如此人物,我却不但未见其人未闻其声,竟是连他一篇诗词都未能听个完整,老天当真是不公啊!”
这回倒好,他在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欢,船工上本不多的乘客却是尽数望了过来。林津只觉哭笑不得,心说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货,上前扶起他道:“兄台无需如此伤心,人死不能……呃,这个…适才我灵光一闪,却是将全诗都想了起来。”
那人噌的一声跳了起来,也不顾脸上挂着的眼泪鼻涕,紧紧抓住了林津,似乎生怕他逃了似的,惊喜道:“此话当真?快,快快说与我听。”
林津瞧了瞧四周,道:“要说与你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看我们还是先回船舱再聊吧!”
那人看到四周众人的眼神,也知自己方才失态了,嘿嘿干笑了两声,忙道:“说的是,嗯,说的是,我们还是回船舱聊的好。”说完又对着人群中喊了几声,“小环!小环!回船舱去,准备好茶水点心,招待贵客。”
人群中钻一身材娇小的女子,看起来最多不过十三四岁,此时低着头看不出容貌,却能看得出她满面通红,显然便是被这个主子给羞的,一路小跑着进了船舱。
那人笑骂一句:“这小妮子,就会看我笑话。”说着又拉着林津道,“兄台,请!”自己却是一路走在前面。走了几步又发觉身后多了一个人,转过身来对着小青道,“姑娘你这是?”
小青没忍住,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林津只得在一旁解释道:“这个是我的同伴。”
“哦!!”那人赶紧拱手,讪笑道,“失礼失礼,之前一时激动,没有注意,还请莫怪。”
那人领着林津进了他的包厢,没过多久茶水点心便上来了,林津不经意瞄到那女孩两眼,不由得有些惊艳。虽然眉目之间还有些稚气,但却是却是眉黛如烟,眼明若珠,水灵的很,长大了后定是个美人。小青也长的清秀,但却是另一种味道,而且林津也时常不把她当女人看,倒是生不出什么惊艳之感。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那人带林津进得舱中,连人名字都没问就一股脑的就要林津将那诗句全说出来,林津也不以为意,全数背了出来,笑着看那人的反应。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那人重复着轻呤着,眼中满是仰慕之色,过了良久这才叹了一口气,“可惜这人我无缘一见,真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之后这人才记起还未问人名字,未免礼数不周,这才赶紧向林津介绍起来。
那人姓言,名为言寺知,却是人如其名,绝绝对对的一个诗痴,虽是读书人却无意入仕,为了收集天下各处的佳句,走遍了大江南北。而那女孩叫做小环,便是他从家中带出来的一名女婢。林津心说从家中带出来的女婢便这般漂亮,想来也是个大家族了。
问到林津时,林津便编谎说两人是生意人,这回到涅罗城是想要在那谋生的。至于小青,早已经听他俩说的无聊,竟是跑去和小环说话了。林津倒是没想到一向话不多的小青竟是会主动和人说话,倒是小小惊奇了一下。
言寺知得了一首好诗,又向林津问了一些李白的生平,仍是婉惜了一阵,之后却是心情大畅,举起茶杯向林津道:“虽未能见着那位前辈,但我终是得了一首绝世好诗,也算是福气,冲着这个,小弟我便敬你一杯。”喝了一口这才发现是茶,转头对小环道,“怎么是茶,快,去拿酒来,我与林兄要不醉不休。”
小环与小青正不知聊些什么,听到这话没好气的转过头道:“不是少爷说准备茶的么,再说少爷你的酒量……怕是只有你不醉不休吧…”
言寺知受她顶撞也未大怒,只是向林津尴尬笑道:“这个……管教不周…”
“无妨!”林津将茶一饮而尽道,“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就算是茶又能有何妨!”
话刚说完,林津立刻便是一脸苦色,放下茶杯只见对面的言寺知果然又现出一片狂热之色。
这回林津是真不知道出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