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闫伟的肩膀,走廊昏黄的灯光下,身穿白色衬衣的陆子默长身玉立,气质雍容,下一刻,他的眼光落在我摁着胃部的手上:“你怎么了?”
我直起身子,“没事儿,喝了两瓶果醋,酸着了”
闫伟抬手一弹,烟蒂飞出窗外,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再看向我时,眼中带了疑问,我站到他们两人中间,帮他们介绍说:“陆子默,我朋友,闫伟,嗯,也是朋友”
陆子默看我一眼,上前一步伸出手“你好,”
闫伟稍一迟疑,也伸手相握“幸会”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回味着陆子默那一眼的深刻内涵,不禁感叹自己刚才这一番介绍及时,相当及时,而下一秒,陆子默的手背已经贴上我的额头,冰凉冰凉,“这么热,昨晚淋的吧?”
我不太得体地捂住脑门退到墙上,说“不是我热,是你手凉,你手怎么这么凉啊?”
他皱眉“凉吗?没有啊”,又摸了摸我的手,说:“好象有点儿凉”
闫伟清了清嗓子,我以为他要说什么,但是没等他说,附近一个包间的门开了,有人探出头往这边张望一番,然后回头冲里面说了句什么,接着一路小跑过来,说:“小白!真巧哈,我说老大都发烧了还要来给姜杰接风呢,原来你们……”,彭飞还要说什么,被陆子默有意无意瞟了一眼,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我反应过来急忙说:“不是不是,韩峥回来了,我们今晚在这儿小聚”,说完不禁在内心鄙视自己一番,为什么要解释呢?再说彭飞又不认识韩峥是谁。
闫伟拍拍我的肩,“我先回去了”,冲陆子默点一点头,“失陪”
我看了看陆子默,他身上一如既往地清新,只是略带倦意,我说:“你可能真发烧了,怎么不去看看呢?”
他捂住嘴咳嗽一声,冲我摆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彭飞小声嘟囔道“还没事儿呢,下午在办公室躺了半天,叫他去拿药又不肯”,陆子默转头横他一眼,说:“可能是着凉了,没关系,你胃酸得吃点儿东西,最好是面食”
我点点头,彭飞继续在一边碎碎念:“每次都这样,不病倒了不进医院……”,边念边缓缓移动至我身后,我领悟到自己还肩负一面盾牌的重任,迟疑着说:“我家里还有退烧的药,不过……”,不过韩峥他们看样子还得再等一会儿,陆子默忍住咳嗽,说:“没关系你去忙,我回去喝点儿热水就好了”
回到包间后,心里一直很是忐忑。
由于这二十几年来一直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苏晓月很是为此担忧,就在去年年底,向我推荐了几本据说是可以让女人受男志同欢迎的书,记得其中有一本这样说:女人一定要爱惜自己,因为如果连自己都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话,男人也不会爱惜你的;男人却相反,一个太爱惜自己的男人只会让女人厌烦,而一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男人则可以激起女人的母性,从而得到女人的爱。
经过探讨,我和苏晓月都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比如说她就比较爱惜自己,虽然这大多数时候表现在购物方面,但她确实有着比较乐观的市场前景;再比如说张玲玲更不是一般地爱惜自己,从结婚前就每个月至少要用她工资两倍之数的钱来爱惜自己,直接后果就是找了一个很会赚钱并且以把赚来的钱让老婆随便花为荣的老公,相比之下,我在这方面确实有所欠缺,此刻,我觉得,陆子默确然算个很不爱惜自己的男人,而我现在好象也确实被他激起了某种……呃,好吧,母性。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躺在床上犹豫很久,不知道这个时候给陆子默打电话到底合不合适,我是这么分析的:如果他现在正烧得很难受,我这个电话打过去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现在已经烧得迷迷糊糊,我的电话令他反感,继而醒悟到追我是个多么愚蠢的决定;一种是他虽然发烧但仍然保持清醒,我这通对他没有任何帮助的电话让他明白我是个喜欢做表面文章的人,结果同上。但是,如果他现在已经退了烧的话,我这个电话还将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刚刚好不容易睡着被我吵醒,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儿去,结果同上;一种是他根本就没什么事儿,并且早已经安然入睡,莫名其妙被我这个多此一举的电话吵醒的结果还是同上。
这么分析半天,最后决定还是找个钢蹦来看看到底要不要打这个电话,刚从包里翻出一个钢蹦,我的手机就响了,事实证明,以上分析都是不符合事实发展方向的,事实是陆子默主动给我打了过来。
我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很兴奋。
陆子默显然没我这么精神,声音很低,他问我:“茉茉,回家了吗?”
我说:“啊,那个你还烧吗?”
他说:“还行,你呢,胃还疼吗?”
我说:“不疼了不疼了,你真的不烧了?”
他说:“嗯,没事儿,……,我想你了,茉茉”
我一愣,觉得这场面有些肉麻,而这句话尤其肉麻,而这句肉麻的话竟然是从陆子默嘴里说出来的,并且他在说这句肉麻的话时口气来那么地一本正经。
见我不吭声,陆子默在那头叹了口气,然后说:“茉茉,你有没有想过我?”
我是不止一次想起他,但是,我肯定不能这样回答他,因为我的想恐怕跟他的想是不一样的。
没等我组织好语言,他又说:“茉茉,我想见你”
我这次很快就反应过来,说:“呃,按理说你不舒服我是应该去看看你的,可是你看天这么晚了,再说今天晚上才见过,你现在也不方便开车,我,我……”
我觉得我在谈情说爱方面严重缺乏天份,不料他说:“怎么办,茉茉?他们把我放下就走了,我现在回不去了”
我说:“噢,嗯?你在哪儿?”
他说:“你家门外”
手一抖,差点儿把手机抖到床底下,看了看表,差五分钟就十二点了,这么晚了,他,他问我怎么办,好象我确实会把他拒之门外的样子。
我呆坐了一会儿,看看自己身上,长睡裙几乎拖到脚踝,穿得确实很严实,跑下楼从门镜里往外看,门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尔康都去睡觉了,我摸摸自己的头,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一个梦,然后有些不安,正考虑是要去网上查一下周公解梦呢还是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抓在手里还没挂机的电话又一次传来陆子默的男低音:“茉茉,你就忍心让我露宿街头吗?”
我又被吓一跳,惊魂稍定后胡乱按了一个键,用颤抖的声音问他:“你在哪儿啊?”
他说:“你家门外啊”
我说:“不带这么吓唬人的啊,我现在就在门口呢,怎么看不见你呢?“
他想了一会儿,说:“我在后门啊,怎么后门不能走吗?”
我走到后门,还是先从门镜里看了一下,陆子默一手插进裤兜,一手拿着电话,披一身朦胧的灯光,却折射出月光的清冷质感,打开门,我和他面面相觑,除了忙着求偶的虫子偶尔鸣叫几声,四周真正是万籁俱寂,抹一把脑门的汗,一时竟相对无言。
陆子默定定地看我一眼,低头摁了一下手机,手里的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我回过神来,慢半拍地按下挂机,复又跟他对望一番,良久,他低头抚额,闷闷地笑了,“茉茉,你不让我进去吗?”
我困难地思索片刻,让他进来,关上门跟在他身后往里面走去,此情此景,一个成语涌进脑海:引狼入室,想到这里,我忍不偷笑出声。陆子默猛地回头,我眼看就要撞进他怀里,而且,也确确实实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怀里,他顺手将我抱住,接着又顺手亲亲我的头发,为了防止他顺手再干点儿别的,我赶紧站稳,调整一下气息,然后装作很自然地用手背去试他的额头的温度,边试边说:“唔,还有些烧呢,我这就去给你找药”,伸出去的手冷不防被他握住,缓缓贴上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