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凌炎死死的压在身下,一阵面红耳赤,忍着浑身粉碎的疼痛推了推他却没有动静,呼他也不应,方才觉得事情不对劲,正想着就感到有什么温润的流质滴落到了脸上,艰难的伸手抹了一把,满手殷红的血,再抬头看看,男子一头散乱的黑发间不停的有血细密的顺着发丝流下来。
魑魅脸色一白,伸手探了探,还有气。满头散落的紫黑色发丝游蛇一般蜷曲着嘶嘶的游走,裹住男子的身体,把他稳稳的抬了起来,轻轻的放在一边,魑魅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方才发现自己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肋骨断成了七八节,内脏也受到了重度创伤,可幸的是身为发降的她自我恢复能力也是一流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死不了。
但现在要马上起来还是有些勉强,拢在水袖间的指节勉强微微动了一下,无数触手般的幽幽发丝扫开了周边的石块,虽然洞窟停止了坍塌,但周围零零的还有些碎石不时的砸落下来,魑魅小心的操纵着发丝撑开一张紧密的网,把两人罩在中间,挡住了不时落下的石块。
心渐渐的平息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为自己运气疗伤,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秋水眸缓缓的睁开来,淡淡的飘向安静的躺着的黑衣男子,是他为自己挡住了砸落的石块吗?真不像他的作风。那个冷酷无情的凌炎什么时候也会为别人着想了?兀自淡笑,挣扎着撑起几近脱臼的身子,伸手拨开垂落到他脸上的柔顺发丝,身旁的男子面容俊美,此时安静的就好像熟睡的孩子,长长的眼睫随着平稳的呼吸上下起伏,少了平日里的冷漠与残忍,就仿佛一幅精美的画。
“真是的,搞成这个样子。真是狼狈不堪啊,炎大人。还好你这张脸没弄花,否则就太可惜了。”调笑着自语,柔和的表情浮上女子的绝世容颜。
暗叹一气,顺手撕下里侧的衣袖,从腰间摸出一瓶金疮药,给他抹上后又细细的把伤口包扎起来。冰凉的手无意中触到了他的前额,火一样的烫人,有没有搞错,在这种时候,竟然发烧了!柳眉微微一蹙,脸色一沉,方才巨龙狠命一甩,猛烈的撞击使得她脚骨尽断,捡回一条小命纯属侥幸。但就这么呆着也不是办法,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砸死,也得饿死。
要想办法出去,可就凭她现在的状况,别说走了,用爬的都成问题,更何况还有一个昏迷中的家伙发着高烧,心念至此,她不由得哀叹一声。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她从怀里摸出一个羊脂玉瓶,拔开塞子,往手心一扣,一颗浑体纯金的药丸咕噜噜的滚了出来,如葱玉指轻轻一弹,药丸准确无误的进了男子的口中。
这玩意是那个老秃驴给她的,说什么离死不远了再用,当时被她给臭骂了一顿,竟敢咒她死,没想到如今还当真是派上了用场。想着就兀自一笑,凌炎你可别怪我咒你,看你那样儿也是有上气每下气的了。渐渐地,那扬起的嘴角垂落了下来,含笑的秋水眸波光粼粼,目光融化了一般的柔和,带着淡淡的忧伤,一种复杂的情绪浮上心头。
不是说好只是互相利用,各取所求的关系么。那又为什么这么不顾性命的护她?真是不坦率的家伙。温润的指尖轻轻的从男子清秀的眉宇间划过,魑魅忽的苦笑一声,缩回手来,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责备他呢,想她成天带着虚伪的面具粘着他也还不是觊觎圣王之位,如今当真有机会轻而易举的杀了他,怎么又下不了手了,这些年来杀的人还少吗?到底有什么好犹豫的,是因为他救了自己吗?真是可笑,自认为不是那种重情重义的傻子,为了达到目的,向来都是不择手段,没错,这就是在修罗场生存下去的潜规则。
看来当真是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变得认不清自己了。愚蠢!
忽的她目光一凝,秋水眸不自主的夸张的睁大,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昏迷的男子,他身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嘶嘶的白烟从他周身漫起,一切朦朦胧胧起来,氤氲的水汽间,他缓缓睁开了靛青色的深潭样的瞳眸,深邃的眸子里倒影出女子惊愕的面容。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大理石雕筑般的光洁额头蹙起了皱痕。
“骗人的吧!”嘴角抽动了两下,魑魅猛的狠狠拧了他一把。
“喂,疯了么你!”凌炎噌的坐起来,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冷漠。
“不是做梦。”知道那老和尚给的东西不赖,但没想到会这么……近乎可怕的药效……
“嗯?”总算意识到了身体的奇怪,凌炎伸伸手腿,记得失去意识之前浑身都脱节了,怎么一觉醒来,非但没死,倒是变得毫发无伤了,抬头询问的目光投向尚且愣刹中的绛衣女子。
“你别问我,我也正郁闷着呢,早知道那老秃驴的东西这么有用,就不给你吃了。”终于回过神来的魑魅一脸后悔的伸手托住脑袋。
“老秃驴?”凌炎一脸茫然的看她,目光陡然凛冽起来,“你给我吃了什么?”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啊!”魑魅抗议的拔高了嗓门,“你以为我想给你啊!要不是看你半死不活的了,我才不舍得呢!对从死亡线上把你拉回来的恩人就这态度!”
凌炎噎了一下,飘开目光。
“你怎么会在这儿?”沉默了半晌,他轻咳了一声,开口道。
“我还想问你哩!你又是怎么惹上了这怪物?”双手一叉,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不关你的事。”淡淡的语气波澜不惊。
“这又是什么话?这是对救命恩人该说的话吗?”
“还有力气吵架啊,看来是死不了。”凌炎站起身子,右手凭空一挥,揽开了密密斜织圈围着二人的万千青丝。
“喂……知道你冷漠无情,但把恩人就丢这儿也太过分了吧!”见他转身欲走,魑魅忙不迭的出声抗议。
“嗯?”凌炎微微垂眉,目光定格在女子气呼呼的脸上,这表情,还真是出奇的可爱,“哦?你站不起来吗?要我帮忙吗?”眉毛一挑,嘴角扬起千年难得一见的得意的笑。
“废话,你看我这个样子还像是能走吗?”被他那个蛊惑人心的笑容弄的微微一愣,魑魅撇了撇嘴。
“真是碍事。”语气里渐渐带上了居高临下的嘲讽。
“你……”某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男子微微一笑,那笑容出奇的温暖,他弯下腰来,修长的手指扣住了女子的手腕,表情怪异的变幻了一下,随即转身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干嘛?”魑魅被他那一连串动作搞的莫名其妙,警觉的看了看他。
“上来呀!”凌炎不耐烦的加重了语气。
“怎么上啊!你瞎子吗?!我腿骨粉碎了,脊椎断成了七八节,动都别想动一下,你要我死啊!”魑魅不甘示弱的大嗓门全开。
“……”凌炎缓缓的站起身来,优雅的转身,垂目,语气淡漠,“那你就坐那儿好了。”
“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兔崽子,等我伤好了了,小心揍飞你!”见他没听见似的施施然转过身去,某人抓狂了,“凌炎,你个混蛋,狼心狗肺,不知好歹,人面兽心,……”
“好了好了!住口,我知道了!”终于,忍受不了她的恶言,他回身拦腰抱起全身瘫软的女子,满脸的不情愿。
“你什么表情啊你!吃亏的是我好不好!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魑魅毫不犹豫一记白眼飞过去。
“吃亏?难得你也会有这种想法,你不是一直都倒贴的么!”凌炎挑眉看她,一脸挑衅。
“那是……那是……”一句话噎的她脸色忽红忽白,愤愤的闭了嘴。
“哼……”长年冷若冰霜的俊脸上浮起难得一见的胜利笑容,他足轻点地,箭一般掠过纷飞的乱石,向着出口的方向飘去。
“嗯?”忽的一袭黑衣翩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女子抬起头来,不觉倒吸一口凉气。方才巨龙的一阵搅和,害的洞穴部分坍塌,巨大的石块层层叠叠的堵住了洞入口,抬头看去,顶上还在不时的沙沙往下坍落。
“这么看来,若是用武力强行通路怕是会引起山体坍塌,到时就得被活活压死。”魑魅烦恼的皱眉,没想到事情比想象中的要棘手的多,这下多半是出不去了。
凌炎冷静的环顾四周,眉蹙千痕,忽的身形向后一影,连连倒退数步,就在那时,洞顶哗啦一声塌落,狠狠的砸向两人方才所在的位置。四顾无法,这通道中又太过危险,他果断的转身折回,足连连点地,一阵风似的回到了洞底部的巨大空间,这里的岩石似乎特别坚硬,眼下还没什么危险。
“喂,怎么办啊?”魑魅焦急的看向入口的方向。
“嗯?什么时候改称呼了?”淡淡的语气带着似有若无的调笑。
“……”一阵语塞,窘迫的瞪眼,一张白皙的绝色容颜涨的通红,“傻瓜么你,之前是逗你的。”
“哦?那我是不是也该逗逗你,叫你什么来着,噢,‘媚儿’是吗?”凌炎愈发觉得有趣,不觉的调笑的话语脱口而出。
“闭嘴,恶心死了!”脸滴血的透红,女子拔高了嗓音。
“什么呀,你也知道的嘛!”
“凌炎!你今天话怎么特别多!知不知道要体谅伤员啊!”窘迫的不行的女子恼羞成怒的骂道。
“有力气骂人的话,还不如闭嘴运气疗伤。”那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切。别以为我说不过你,本姑奶奶懒得和你一番见识。”魑魅撇了撇嘴,没想到成天一张冰山脸的家伙骨子里也是这么能说,好你个凌炎,还真是深藏不露。
“你先坐着,我去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出路。”他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把怀中的女子轻轻的放下来,转身向幽森的湖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