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采苹虽然没有一心一意地听这个故事,但她至少也是听了。关于故事的进行,她虽觉得不可思议,但也并不认为情节的安排有些许超乎情理。毕竟这比那些不着边际的黑暗童话更贴近自己的生活。
她心中抱有疑惑,关于宋音和他身边那男子之间的真相。但她宁愿沉默等待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余瑶听完那故事后也选择默不作声,看起来这情况要等着宋音先开口了。
电风扇在他们头顶上“嘎嘎”作响,亡命似地摇曳着,硕大的食堂大厅里,阵阵凉风顺着空间的各个方向吹拂而下,那难熬的暑气在风扇的作用里,渐渐地迷失踪迹。
人潮不断从他们身旁涌过,大多数人都已经洗过勺子、碗筷预备回教室了。而餐桌上的四个人心里却在此静静地呆坐着,他们望着对方,看着对方眼神里投射出的复杂情绪,他们漂亮的脸孔上,露出了安详而迷人的微笑,像是人畜无害的,其实各怀鬼胎。
他们觉得情况难以捉摸,又有点尴尬,一个人都没有张口的意思。
寂绝的气氛让宋音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他的思绪因此更加清澈。所以宋音很快意识到紫宸编造这故事的根本用意是为了让在荒芜的午餐时间显得充满生气,仅此而已。
被骗的宋音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压抑。
盯着紫宸还在望着自己的眼眸,也学着他的语调,呢喃地开口骂道:
“**。”
朱紫宸:“……”
采苹:“……”
余瑶:“……”
紫宸并没有言语,但是之前温柔地看着宋音而自然而然展露的笑容在刹那间灰飞烟灭,他浓厚的睫毛下包藏的瞳孔,此刻因某种情感而变得漆黑忧郁。
那像紫宸早已就藏好的绝望的种子,本是好好地埋葬在泥土里,都颂了丧歌以求安心转生,这一刻突然浸到了久违的甘露,从而复生了。
余瑶心头不快,对于这种恶意的骂声,她有点看不下去。采苹目睹了紫宸的面容变化,也开始于心不忍起来。
唯有宋音依然保持着冷酷。
他期待着看紫宸表演的目的,同时紫宸精湛的演技也深深地吸引着自己。他突然发现,虽然紫宸和自己只不过认识短暂的几个小时,也仅仅是通过那些听起来斑驳又无法成型的只言片语,紫宸的人格就被自己洞悉的一清二楚。
面前的紫宸像是戴着般若的面具。原本在他脸上那极具亲和力的笑容与温柔的眼神,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在他的面庞越积越多的阴郁,那浓重的隐约,都似乎隐隐地向外散发肉眼可见的黑色光芒。
那面孔的表孔请令宋音心里很是不安,没办法再等下去,他明白,如果任凭事态这么发展,直到紫宸弄得假戏真做,自己便掌控不了现在的情形了。
宋音心里虽然着急,表面上还尽量以笃定的态度开口,
“好了,故事讲完了,那也没什么事了,我饭吃完了,今天就到这里。”
说罢,他也不管剩下那三个人作何反应,自顾自地起身离开。
宋音独身一人顶着炎炎烈日回到教室,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三人回来,他不清楚,现在是江采苹和她的朋友在安慰紫宸呢,还是紫宸把这场骗局解释给她们听,或者还有别的可能。
宋音一点点也不在乎结果是这三者中间的哪一个,哪怕自己被误会了,单单按照那个故事来想的话,两个女孩对自己的评价也并不会因此扣分,如果紫宸袒露故事是假的就更不存在什么问题了,完全不必要纠结于此。
宋音趴在桌上看今早随便放进书包的小说——萧伯纳的《圣女贞德》他刚刚看到贞德觐见皇子的场景。文章翻译得很糟糕,他相信若是看萧伯纳的原文,感受会多少好一些,哪怕是字迹不清的倾斜的草体英文,只要言语美丽完全能弥补认知的艰难所带来的麻烦。
午休的时间快要到了,临窗的学生把深蓝色的窗帘拉了起来,阳光被死死地隔绝在教室之外,灰暗的色调,使得教室下子安静了许多,莺莺燕燕们也开始消停了。现在是可以静下来思考的时机,只不过书上的文字还是一样的乏味。
坐在自己左边的女生,也是独自一人看着书,想必她早晨念的恐怖小说已经读完了。宋音突然想起自己,竟忘记了那女生的容貌,早晨的时候还看见了的现在却记不清了,她把脸埋在手臂之间,将字迹密布的书本摊在穿着墨绿色短裤的大腿上。因而宋音完全看不清她的脸是什么样的。
乱七八糟的,书完全看不进去,他坐在椅子上,左顾右盼,要是有杯酒就好了,一定要白兰地,这种混沌的时刻下,唯有酒才能让人解脱。不过他没有带,包里空空的只有书,他继续盯着发黄的纸张无奈地阅读。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紫宸和那两个姑娘一同回到了教室,他把手里的一瓶可乐递给宋音。对着宋音竖起大拇指,做出了赞赏的手势。
“今后的奥斯卡小金人,一定是你的,绝对没差,演的太棒了。”他满含笑意地对宋音说道。
宋音没多说什么,他接过了可乐后就继续盯着书本,虽然他想问问紫宸到底有什么收获,有没有要到那两个女孩的电话号码。可到底是因为刚刚事情的牵连,有点问不出口。
哎,我到底是害羞的男孩子呀,因为一点点小事情便不好意思了。宋音心中想着,他觉得用害羞两个字形容自己,简直精准无误。
后来的几天,宋音与朱紫宸、余瑶和江采苹,越发地熟识起来,可是关于那天自己走后,发生在食堂的事情,另外的三个人都缄口不言,宋音也没好意思问。如果此时的他知道,那谈话对于后来事态的发展起着左右性的作用,他一定会放下脸皮求他们告诉自己的。可当他真正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