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今天的工作没有发生什么很特别的事,除了早晨与那穿红衣服的刁蛮大小姐发生了些冲突以外,与往日没有什么区别。
看完手中厚厚的书本,将其重新放回原位,已经是下午四点,小鱼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在离开时,杨馆长仍在早上那里没有离开,不过此刻却正与一个同样头发花白的老人对首而坐,在桌上下着象棋。
那与杨馆长下棋的老人也是个熟面孔,他是杨馆长的好友,经常能看见他和杨馆长在一块下棋,人们都叫他孙老。他在的时候,图书馆的停车场会多出来一辆很不起眼的红旗轿车,但却挂着军牌。
桌上此刻仅剩下一残局,杨馆长此刻已经被那孙老逼到了最后关头,各路兵马已被击得仅剩下那一車一卒而已,且自方阵营尚被对方一車一马一炮紧逼着,眼看便只有两三步的活路了。
杨馆长此刻双眼紧紧盯着桌上棋局,脸上也是眉头紧锁,正苦苦思索着如何抵挡敌方这凌厉攻势。反倒是那孙老,只见他红润的脸上有着淡淡笑容,似对杨馆长接下来的招数毫不在意,颇有种谈笑间敌强弩的味道。
杨馆长苦思许久,仍未想出破解之法,无奈之下正准备向孙老认输。忽然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弃基不固,强攻敌营,围困必破,車三进八。”
杨馆长顺着语义在棋盘上看了好半天,这步棋看似完全不顾章法,一味强攻对手而不顾己方阵营,若是下了还要早死两步。但就算自己竭力周旋,只怕也逃不过对方的强烈攻势。早死是死,晚死也是死,若强攻对手,只怕还能占到一丝主动,这步棋倒有些玄妙。转过头去看了看,说话的正是上个月新招来的员工小鱼。杨馆长对小鱼的印象还不错,是个知礼的孩子,如今看来似乎还有些心思。想到此,便站了起来,对小鱼说道:“来,你来给我下。”
小鱼原本只是静观棋局,见杨馆长苦思不得其解便开口说了一句,孰知竟让他代为下棋。看看对面的孙老,只见他依旧是先前那副谈笑模样,似乎对换人这事儿并不在乎,于是开口说了声:“好。”便坐了下来。
小鱼第一步棋便如他之前所说,直接将自己的車推入了敌方阵营。孙老并不为其所动,而是有条不紊的继续他早已经算好了的攻势,仅是一步,便已将小鱼逼得更加紧迫,足以见其棋力之深厚。
面对更胜之前的危局,小鱼的脸上并未见到一丝惊慌之色,这一点让身边一直注意着他的杨馆长暗暗点了点头,此子临危不变,倒是比那寻常少年人要稳得多了。
小鱼并未思索太长时间,很快的便走出了自己下一步棋,将自己已经过河的小卒再往前推了一步,与那車渐渐形成包围之势。
孙老看了这一步棋终于抬头来,将小鱼打量了一番后说道:“只知蛮攻而不知自守,兵之大忌!”孙老的声音有着军人特有的干脆与厚重,语气中更散发着阵阵威严。
“既已知无力坚守,何不着力冲刺,阻墙后天高海阔,逆机涌现。”孙老的话并未对小鱼产生丝毫影响,只是平静地对应着。这并非是顽固,而是他更相信自己的思路,旁人的话弱无力说服他,那便与耳旁风无异。这一点,两位经历诸多的老人自然也看得出些许端怡,对小鱼的印象又高了一些。
孙老听了小鱼的话,不再言语,只是接着走自己的下一步棋。这步棋子刚一落下,便对小鱼的老将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与其他几子合纵连横,致命一击蓄势待发,只怕下一步就要将死了,便是小鱼此刻回转过来形成守势,只怕也无力回天了。
“年轻人,你输了。”孙老仍是那副淡笑模样,微微眯起了眼睛,对小鱼说道。
“那可未必。”小鱼并不为己方的危势所动,即便下一步就要被将死了也不去理会,仍旧将自己位于敌营的卒子往前更深一步刺入敌军大营,攻势极其犀利,已经对敌将造成巨大威胁而車则也在其后虎视眈眈。
看了小鱼这一步棋,孙老脸色微微一变,这小卒之前的行动均是平平无奇,虽也曾制造过些许麻烦,但也都不痛不痒。但此刻却突然凌厉起来,便如过江猛龙一般,势不可挡!而后車虽一直未曾多做动作,但其地势怪异,时刻与卒子互相照应,自己若是走错了一步,那便会找到其极强烈反击。这招棋,险极、奇极、怪极!
孙老乃是先手,就算先将小鱼的将吃掉,接下来面对小鱼的猛烈攻势只怕也是老巢不保,至多算个和棋,但其实也是他输了。盯着棋盘看了半天,无奈之下叹了口气,只得放弃了对小鱼本营的围攻,着手防御。心中知晓,只怕在想要再造成适才那般攻势,已是无望了。
深深地看了小鱼几眼,孙老说道:“小伙子你可知如今你却是如同险渡栈道,必须步步紧逼,若是有半步力道差了分毫,便随时会摔得粉身碎骨!这般剑走偏锋,便是你想要的?”
小鱼抬起头来,面容平静得像一潭沉静的湖水,不为任何事物所动,眼神深邃,面对孙老有些严厉的目光,丝毫不惧的对视着,开口说道:“坦坦大道虽是稳妥,但缺少了一份骁勇,少了一份刺激。若一味求稳图安,未免枉了我正青春。我愿行那坎坷之道,一路披荆斩棘,步步锋锐,虽死无憾。方不枉我年少!”
小鱼话语固然平静,但其中却蕴含着阵阵灼热,便如那湖水之下藏着汹涌暗流,随时会将冒犯其者吞噬。孙老脸上涌起了阵阵红潮,他有着旁人难以言语的曾经,固已然老迈,但那股子里的火热从不曾退却,今日反倒被眼前这年轻人又引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孙老眼神灼热得看着小鱼。
“小鱼。”回答的声音依旧是平静,没有丝毫起伏波澜,小鱼如实回答道。
“姓什么?”孙老听了皱了皱眉,他感到了眼前少年人身上的神秘。
小鱼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孙老。
孙老似乎并不如何在意,紧接着便说道:“你可愿参军?”
站在一旁的杨馆长在听到老友的话后,眼中一片讶然,看了看小鱼在看了看双眼火热的老友,心中一阵复杂。他明了自己这老友如今在国内军中的地位,他的话无疑于对小鱼这奇特年轻人的招揽,有了孙老的帮扶,只怕不出三年,军中就会诞生出一颗闪耀的新星了。
若是寻常人,见了孙老的与众不同,知其要招揽自己,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杨馆长也是这般认为的,因为小鱼并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但是小鱼却偏偏做出了出乎他意料的动作,他对着孙老摇了摇头,说道:“谢过孙老的美意,但我不能随了您去。”
“为何?”别拒绝了的孙老,眉头又是皱了皱,自己从不轻易对人招揽,这么一辈子也就那么一两个而已,他们无疑此刻都已成了军中一方霸主。今日见了这年轻人,大合心意,方才出言,却被拒绝,不免有些生气。
“我有我的使命,军中固然是好,但我却不能留在其中。”小鱼淡淡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强求。”孙老有些生气的站了起来,转过身便独自走了,甚至没有与杨馆长打招呼。
杨馆长看着老友离去的背影,心中只得无奈叹息,他识得这人脾气,只怕今后便是小鱼上门恳求,他也绝不会再次招揽了。看看站起来的一脸平静的小鱼,只得摇了摇头,也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小鱼看两位老人都已离去,也只得笑着摸了摸鼻子,看来自己今天是把那定有老头的孙老得罪了,希望日后不哟给自己招来麻烦才好。不过若是再来一次,小鱼仍旧会这般回答,因为那个人,那个他最尊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