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很快就像一个荡妇一样地垂青了每一个被题海折磨的学子身上,在送走了一拨又一拨的同学之后,猪头问牛比:“老牛,你想好了做什么吗?”
牛比头也没抬滴说:“打工!我想去建筑工地打工!”
什么?听到牛比的打算,不止猪头吃了一惊,就是这段时间粘着牛比学功夫的张坤也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一个小建筑工人一天也就挣个七八十块钱,但是要以牛比现在的功夫随便找个保镖兼职都不止这点钱啊。
张坤劝阻说:“师傅,我有一个朋友有路子能帮忙找到简直保镖的,是一天已结算的那种,每天一百五十块钱。比那个去建筑工地打工强多了。”
牛比摇了摇头,露出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
这时莫言提出来哥几个不如去酒吧喝酒,也算吃一顿散伙饭,当然钱是由莫言这个大少买单了。
人说,触景生情的时候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就算以牛比做事低调冷静的作风,也在这一晚醉了。知道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的面前里这几张纸条,大意都是,老牛,我们走了,开学见。
牛比在心里骂了一句国骂,然后起来洗漱,准备去找一份工作干干。
在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牛比找到了一份工作。说是工作,其实就是到了一个貌似很大的建筑工地,然后找到工长,说自己是北大的学生,但是想到这里来干活,一是为了勤工俭学,而是想体验一下生活。
这个工长马上就找到了管理建筑工地的经理,把这事情说了,那个经理很高兴地来见牛比,并说随时欢迎他来这里采风。
原来这个经理以为牛比是个作家,这也难怪他误会,因为北大中文系出来的没有几个不是和文学有关的。
但是这个经理又把工地里的一些规章制度和牛比说了,大意就是要吃住在工地,必须服从工长的指挥调度。当然,牛比对这一切都没有意见。
所以,很快地,牛比就拎着行李在工长的带领下去住宿的工棚子,把行李放下来。
这种工棚子和很多工地的工棚一样,都是一种简易性的,也就是说是一种搭建的相当简陋的房子,用红砖先建起一个空旷的光板房,上面钉木版,再铺上油毡纸就可以了。然后屋子里是一条大通铺,都是用木版钉的,上面放一条草帘子,每个人在晚间就是休息在这草帘子上。
这样的房子四面透风,在夏天还算可以,但在北方只要到深秋天儿一冷,工人就遭罪了。
牛比看了看这里的环境,知道自己将有一段岁月要在这里度过。
由于牛比来的时间是上午的九点多钟是无法计算工时的,只有等到吃完午饭之后,在和那些建筑工人们一起出去干活,这样一下午的工作就可以算半个工。
吃完了午饭,牛比在工长的带领下去找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力工班班长,具体干什么活都由这个力工班长来指定。
牛比被分派到后台的运料组,负责给搅拌机上料,比如把沙子水泥放在一起,搅拌出适合的灰浆用来砌砖,或者把沙子水泥还有鹅卵石放在一起,搅拌成配比度达标的混凝土来浇灌已经绑好钢筋的铁笼子。
牛比的的劳动工具是一辆独轮车,等牛比领完了安全帽之后,就象许多建筑工人一样,是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在生活的猎枪到处追杀下,躲进了工地,加入民工的行列。
用喝着乡村的水,吃着乡村的米长大的生命,把所有的血汗和青春都注入城市的肌体,来换取那几张微薄的纸。
这一辆独轮车就象摆渡人脚下的船只一样,在生活的河流里,开始摆渡牛比的青春与梦想。
推独轮车这个玩意儿,看似简单,实际上还真不怎么太容易掌握,因为推重车的时候绝对不象推空车那么容易。
推空车可以象鸟儿在空中自由地飞翔一样,任意奔跑,一旦车子上要是满满地装上沙子或者石子一类的物品,再赶上要跑一段木跳板,那么就得两手握稳车把,用身子不停地来回摆动而保持平衡。
时间常了,才可以把推重车像推空车一样轻松。
牛比一开始还真的找不到这其中的窍门,有工龄比我长的工友看见牛比一副笨拙的样子,在笑了几声之后,指点其中的门道。
要把身子尽量放低,要让双脚有力地扣住大地,一步一个脚印,来不得虚的。
牛比实验了很多次之后,终于可以熟练掌握了,怎么推车,或者推多重的车也不翻的窍门时,忽然牛比觉得生活原来就是这样,只有把自己的双脚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去生活,人生才没有覆舟之危,只有把身体放低些,对生活保有最大的谦逊,生活才能给你平稳的回报。
这时,牛比已经在工地干了半个月的活了,本来有些白皙的皮肤,也因为长时间的在烈日的暴晒下显得黝黑,但是明显得比刚来的时候要强壮了许多。
对于牛比来说,最大的收获显然不止于此,因为从一开始牛逼就放下自己大学生的桂冠(最起码这些来自乡下的建筑工人是这么认为的),和那些于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工友们混在了一起。
干活的时候,互相帮助,休息的时候各吐心事。从中,牛比看到了很多工友都是生活在巨大的黑暗之下,但是巨大的黑暗和贫苦的生活并没有扼杀他们追求光明和幸福的权利。
比如,那个抬钢筋笼子的老爷子王长福,虽然名字和实际情况有较大出入,但是为了供自己的孙子上大学,每天都为了多挣十块钱,就去干这种超体力的劳动。
比如,那个开动搅拌机的唐超,也是一个大学生,来这里打工就是为了可以学更多的知识,而且,每天都对着搅拌机那轰隆的声音大声地说着疯狂英语。
和这些人处的时间越长,牛比的心中越是充满了感动。
牛比打心眼里佩服这些白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之上,把躯体挂入高天伴流云,把魂魄埋进故乡的土地;夜晚,把嘴巴伸到面条大锅里,把肉体摆上阴湿水泥地,把思念藏在亲人的记忆;工作时,沙石里能数清孤发竖立,尘土中依稀有脚的印迹,万丈楼棚心跳随风飘起;休闲时,烟头由长节又变成短的,拿来酒瓶重启思绪,泪水掺着烟酒咽进肚皮的打工兄弟的。
虽然现在的牛比已经知道要是把蒙在现实的社会面上的那块纱巾摘掉的话,那展现在自己眼前的生存背景将是另外的一副样子,也没有产生任何怨怼。
这段时间的生活经历,为牛比打下了善良和悲悯的基础,当然这些好处现在的牛比是不知道的。
“牛比,你来一下。”长满大胡子的力工班班长王头儿喊道。
“马上就来!”牛比答应了一下后,和一起在后台上料得几个哥们打个招呼,然后就向王头儿那走去。
王头说,一会李财会要去建行取钱,给到月的工人们发工资,一会你跟着去吧。
牛比不知道为什么这事也找自己,但是既然王头儿让去咱就去吧,最起码还可以少干一会儿活呢。
到了财务科,看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站在那里等候多时了,王头儿和那个女孩打个招呼后,就走了。
这个女孩儿很大方地把手伸出来,说道:“你好,我叫李娜。你就是牛……”显然很有点难为情,不好意思说出牛比的全名。
牛比及时地把手伸出去,握住李娜的手然后说,“没关系,反正我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