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那日
晨钟初敲,冉冉而升的红日印染了苍薄的天云
一滚白浪一泻千里
谁也不曾料到
那一声巨响呵,竟会如此撼天动地
尽管,无风、无雨,然而一样飘摇不定
依然没人意识到,苍穹引起的瑰丽,空前绝后
渲百壮阔的惊起之澜,清凉朦胧的浮灵水雾……
恍若梦境,恍若仙境
似儿时逗乐的铜铃,但更比此宏壮
似春晓林间的莺鸣,而这婉转更难比拟如是的铿锵
似筝上指间拨动的一曲高山流水,魂如高山,魄似水流,这人间哪得如此绝乐?
在这震耳欲聋的潭边,知音难觅……
那如幻若真的画卷,此时,才骤然展开……
秋么?枯黄的也一片片飘落,宛若断翅的蝶,那残破的身躯一任风儿欺凌,风华正茂已成过往。叶落如散乱的记忆重重叠叠,在树下渐渐凝成脆弱易碎的地毯。名为叶的灵魂,正一点点飞逝,一点点幻灭。
似乎她亦同它们一样柔弱无助,冷风冻透了她的脸,她的手,一寸寸地深入骨髓。在着呼啸张狂的风面前,纵然她身着锦衣罗裳也略显单薄。凉彻的水激荡着她柔若无骨的手,轻易变冷冻了她的心、她的魂。
流水清丽,似是美丽的幸福,触手可及,但她无法把它装在手心里…
灵逸的透亮,飘飘而来,幽幽而去。手心那点清凉,瞬间滑过,点点残存反射出一束耀眼,这点滴,注定要被阳光夺走,被时光干涸。
零零散散的片断,淡去光芒,已在岁月的流淌中渐行渐远。
“丝澜……你的外套……”梧冉匆匆赶来,见到在河边洗手的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伸手递上叠好的锦蓝外衣。
微微欠身接过,道:“谢谢。”
依旧如此,淡漠的表情,淡漠的口气,似乎天地万物皆入不了她的眼。
蓝影轻旋,穿上外衣后她再次鞠身下去,玉色柔荑没入泠泠水中,漾动的倒影顷刻被搅碎,如同她数百年前幸福华美的记忆碎得美丽亦碎得无奈。而那一瞬怅然若失的迷惘,未被水映出。也罢,反正那也不是数百年前的容颜了。
叶沙沙地响,随狂风一同卷来,冰凉的脸被叶片打得生疼。但在意的,只是前方瀑布的巨响。
“前面就是渲罗瀑布了,多谢你带我来此,我们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她说着,语气坚决,不留余地。话毕,立即转身前往心中念念不忘的渲罗瀑布。百年不过一转眼,世界恍若梦一般的沧桑变迁,不再是她记忆中的世界。唯有它——承载着她无限过往的渲罗瀑布,未曾改变。那是上天对她的安慰吗?或许,是吧!
“丝澜……”梧冉失声喊出。
“还有什么事吗?”银霂回眸,淡淡地问。
“没、没什么。”梧冉动了动唇,却也没再说别的,自先怅然而离。她也毫不留恋地转身步入渲罗瀑布。
到了,到了!她是否该欢喜?丝澜,丝篮,当她在无意间听到,他想得到那种雨丝之篮起,她便暗自决心:“宛峙哥哥,我一定会集满整个春日的雨丝,织成莹动的篮,盛满在凌晨凝结的朝露,亲手奉上给你。”
但是她自己也想不到会遇上那样的事,怪她太无用,太柔弱,是她拖累了他,是她害了他。在生死边缘挣扎数百年,只望重回人间。但数百年后的她如何再追回尘封的前缘,如何再寻回遗失的幸福?
那样的过往,那样的人,谁知是否还在?
苍茫人世,自己又该如何走过?
是否天注定,在她打发百无聊赖的日子时,一个男子闯入了她的世界……
月前的黄昏,凄艳的红映出那女子孤单的身影,一步步向潭边的崖壁攀沿。纤白的手指被磨出了点点血痕,咸咸的泪滴落,侵透了涌着碧血的伤口。她好恨,恨自己过于柔弱的手指,恨自己这风也不禁的身躯!
是否,她注定会伤害想要守护她的人?
“姑娘,小心上面!”
突如其来的一声惊了她的神,失了她的魂……
银霂抬头,只见崖上几块西瓜大的石头连同松弛的泥土一同滚下,她心一慌,忙错步避开,不想踩了个空。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对方立刻纵身跳入湖中把她救起。
星月阑珊下,浑身湿漉漉的楚银霂蜷缩在梧冉支起的篝火旁,提着十二分的警惕盯着坐在对面的他一语不发。
那种眼光,充满了对世间一切的陌生和谨慎。
千询万问,梧冉才从她的“金口”中得知,她与他的目的地相同。在他承诺会带他到他想去的地方时,她黯然伤魂的眼死灰复燃半闪出了异样的光彩。但每一次他醒来,总不见了她的踪影。他起先以为她是嫌他麻烦,所以先走了。但是,每一次梧冉总在路上发现她,遥望远方,目光迷离,微风中飘飘如飞,似随时都会羽化飘去。那神情,像是在缅怀什么。
心已不知去向何方,而路终究延伸。事实如此,这个叫“梧冉”的男子指引她找到了归路。
而这一次,他看到了,渲罗瀑布旁,她在浓浓水雾中,将簪子取下,三千青丝散落,纵情飞舞,恍若下凡天仙一般。
于是,他带着如暖阳般灿烂的笑意,由远及近,朝他奔来。
见到他,银霂轻叹一口气,将正要梳洗的头发束起,抬头,起身。湿了水雾的发在风中缓缓飘飞,扰扰绿云,莹丽更似眼前的瀑布。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如仙乐般的声音越过飘飘衣袂,随风而至。
“你为什么也来了这里?”语气淡漠,似结了一挂雾凇。
梧冉微微一笑,指着前面不远处的竹阁,说:“那是我家。”
顺着他的手指,银霂抬眼望去,蓦地一震。是那儿吗?她看到了。终于,如花的面容上掠过一抹淡淡的欣喜,她不由自主地迈着轻盈的脚步走过去。
宛峙哥哥,你还记得这里吗?记得我们的过往吗?
“丝澜,不妨到寒舍小坐一下,我也好尽个地主之谊。”梧冉犹豫着问。
银霂已然忘了回答,如失了魂一般不知所措,那间竹阁,自然清新中透着一股凉意,衬着青山,一如从前。这景色与她记忆中的太过相似,让她如坠梦境。
“你以前来过吗?”梧冉一惊,怔怔地问.
她不答,只是反问他:“你姓夏,是吗?”
见到男子眼中瞬间掠过的惊异,她仍面不改色,继续沉入回忆所筑的幻梦中。应该是的,以前住在这的宛峙哥哥,就是姓夏。但她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联系,也无意去知,她在乎的,只是夏宛峙本人。
“我是姓夏,但和那个传说无关。”梧冉镇静下来,言辞凿凿地说,“那是六百多年前的事了,就算是真的,过了六百年,我们又能改变什么?”
“六百年前的……传说?”银霂闻言一怔,是在说她吗?
“你不知道那个传说?”梧冉难以置信地反问一句。
她轻叹一口气,目光变得凄婉迷茫,像是有意避开那个问题,她只说:“你且说说看吧!我也听听,是不是……”
“哦,”夏梧冉顿了顿,庄重的向她道出了这方圆千里谁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说。
六百年前,就在这里,平静的山崖,忽然传来了雷霆般轰隆隆的巨响,一挂巨大的瀑布骤然坠下,逆着松间橘色的朝阳,映出一片浑圆的虹霓,奇艳无比。此时才发觉,这山灵水秀的地方竟那般神奇壮美。晚松挂霓瀑水中,苍穹流落鬼斧工。
也不知是哪位神仙,自哪儿引来二百七十条河流,灌溉旱地无数,一夜之间汇聚成这条下坠瀑布。这个世界,也只有那两个人见证这宏壮的惊起,见证这如幻若真的画卷骤然展开。
后来,他们就在这不知源头的河边筑房定居,在这惊为天人的鬼斧神工之作中积蓄幸福。这方圆千里处处有他们愉悦的足迹。
然而,就在世人都认为他们注定要幸福时,悲剧如同一场暴风雨,无任何预兆而来。只一夜,天地变幻,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也许除了他们本人,没有其他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在次日,人们看见这里遍地是灰飞的残骸,渲罗瀑布血染的艳丽晶莹,却不见本应在此的两个人,他们也许是遭了池鱼之灾。
总之从此,街市上再也不见那个踩到小沙粒都流血疼痛却永远笑逐颜开的女子,再也见不到那个年少轻狂落拓潇洒却一直有着最温柔的笑颜的男子。
无论期待或是绝望,他们再没出现,传说,他们去了瀑布最远的源头,追寻永生的幸福。
这便是故事的结尾,充满未知的无奈。
梧冉正对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缓缓说道:“谁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只懂得那个男子姓夏,女子与你一样,姓楚,也许名字,只有他们彼此清楚。”
他看不到,也想不到,眼前的女子早已泪落成雨。因为她清楚,那个传说中的男子叫夏宛峙,女子叫楚银霂。
真的,已经过去六百多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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