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时,我还在上初中。
那是一个四大天王刚刚流行的年代。
我奋斗了一个月,终于从爸爸手中得到了自己的期中考试奖励——一台随声听。略大于一盘磁带的体积,我可以很轻松的把它挂在腰间,带上耳机,听着大眼城轻唱的每一首歌。
“两个人的影子
在同一个天地……”
我低着头走路去学校,耳机里的音乐声充斥着整个世界,我快乐的跟着哼唱,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我幸福的想着。
忽然我撞到了一个高大男生,他身边还有两个小跟班,他们叼着烟,怒气冲冲的看着我。
“随声听不错啊”这个高大的男生叫潘龙,是学校里的老大。
我忙摘下耳机,没有关掉的电源正慢慢带动磁带转动,发出轻轻皮带声,只有进口的随声听才会把噪音降低到如此程度。我看着腰间的随声听,又抬头看看身边三高大的男生,我心里开始害怕起来:他们要抢我的随声听!
“借我听两天。”潘龙和蔼的笑着,直接把手伸向我的腰间。
我忙后退两步,可怜巴巴的样子,像在求他们:“我……我才买的。”
“就听两天!后天还你!”潘龙跟上一步,揪住我的衣服,像要把我拎起来。他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我瘦弱且矮小,踮起脚尖也只到他的下巴,他只要再稍一用力,我就会被甩到几米开外。
“我才听了两天啊!”我用力推开他的手,几乎要哭出来,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揍你啊!我说话不算怎么得?”潘龙转头示意身后两个小弟,小弟们冲上来,一人一脚把我踹倒在地,很麻利的从我的腰带上摘下随声听和耳机,递给潘龙。
“……”我捂着肚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后天……还我!”我居然还可以吃力的说出一个感叹号。这句话的作用,仅仅是为了挽回点自尊,潘龙借东西还会还?还了他就不是黑社会了。彻底拜拜了,我崭新的爱华随身听,我心爱的充电电池。真想哭啊,可我为了尊严绝对不能再这帮混蛋面前哭,我要忍,于是脸憋的像蒸熟的螃蟹。
“你放心,以后有事找我,我帮你!”潘龙把随声听放兜里,耳机塞进耳洞,心满意足的叫上两个小弟,先我一步进了学校。
不争气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但我还是坚强的站起来,拍掉身上的灰尘,快步跑进学校。
“华小多,干什么呢?最近偷练武功了?”吴宇从我后边走过来。
我正在心里愤怒的幻想着,狠狠把潘龙他们揍扁的情景。我咬牙切齿,握紧双拳,心里的情景不自觉就表现在动作上,所以我的铁哥们吴宇在后边看到我时,我正低着头左挥一拳右踢一脚。
“没……没有,手有点抽筋,我甩甩。”我又象征性的甩甩双手。
“对了,下礼拜的元旦联欢会,你报了什么节目啊?”吴宇兴奋的问我。
我知道他学了几天跆拳,很早就找班里的娱乐委员报过名了,他这么问,不过想让我把注意力转向他而已。
于是,我很配合的说:“我没报名,你那套歹毒拳练熟了没有?”
“啥歹毒拳,那叫跆拳!跆拳你见过吗?就这样。”他忽然来了个侧踢,“这还用练啊,我天天晚上训练就是为了联欢会上能出出风头,你到时候就等着全场……掌声雷动吧。”吴宇笑起来,既兴奋又嚣张,他故意说到“全场”时拉长声音,以此来表现他的魅力有多么大。
我等掌声?谁会把掌声送给我?学习平平、长相丑陋,还没有一点特长。唉!
“华小多,你报一个吧,每组出一个节目,咱们组就你平时还能哼两句,报吧报吧!”我们“火柴盒”小组长李小莹扭过身子,披肩发垂在我的铅笔盒上,好闻的香味立刻传到我的鼻子里,我把鼻子朝前拱了拱。
“别乱闻,你是猪啊,闻味道还要拱鼻子!”李小莹把头发从我桌上甩开。
李小莹是我们班里的美女,当然后边最好加上“之一”,因为还有好多女生都让我一见倾心,比如娱乐委员孙圆圆、我们的大班长顾文倩等等,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花心,每当这些美女在班上有任何言行举动的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的对她们,长时间行注目礼,直到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
“好!我唱首歌吧。”我都不知道一想低调、胆小的自己哪里来这么大的勇气。
“太好啦!”李小莹拿出本子,继续问,“歌名!”
“恩……”我很认真的思考着,“唱哪一首呢?太多了,我要想想。”
“哈哈,你快点想吧,马上要上课了。”李小莹笑起来,手中握住的粉色“汇丰”圆珠笔随即转了个圈,华丽又潇洒。她嘴角上扬,然后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小梨涡,我又要神魂颠倒了。
“爱你就会变成你!”我说。
顿时身边“哟”声四起,围观的几个无聊人士,均以45度角斜视我,“哟哟”的声音像被谁踩到了脚趾头,而且还是最小的那根。
我不理他们,很贪婪的端详我们漂亮的李组长。
李小莹写好歌名,抬起头发现我正专注的看着她,又是微微一笑,这次露出的是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好好练歌,给咱们组争口气!”
我脸一红,忙收回骚扰的目光,说好。这“好”说的相当没有底气,我拿什么争口气?我沙哑的嗓音,一唱歌就跑掉,只能自己享受而已,而且还必须带上耳机才敢唱出声来,我的歌声,我自己都觉得愧对父母给我的一日三餐。
唉!到时候,别太丢脸,我就心满意足啦。
一大早被抢走了随声听,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李小莹的几次微笑却让我的心情渐渐好转起来,我可以认真听课了。但总不时想念我的随声听,我怎么把它从那群恶霸手里解救出来呢?这真是个问题,我要好好想想办法。
我想到了吴宇,他不是学过两下吗?就凭我们小学六年,加初中近一年的感情,让他帮个忙应该没问题吧?他不总说他很厉害吗?
“不行不行!”吴宇头摇的像拨浪鼓,手摆的和触电一样。
“你就在背后把他撂倒,按住他,我抢了随声听就跑,然后你再跑,他肯定不知道我们是谁。”我说。
“不行不行!”吴宇又拿着拨浪鼓,触了电。
“真不行?你就这样看我被人欺负!还是哥儿们不?”我质问他。
“真不行,我妈说不能打架,而且,我怕他们……万一看到我,我就死定了。”吴宇说的话,让我开始鄙视他了。
“好吧,不勉强你了,你以后别找我借漫画看哈!你自己买去。”我说完最后一个字,嘴巴撅成尖尖的样子,像一个刻薄的小公鸡,转头就走。
“你站住!”吴宇忽然喊我,伸出一根手指在脸前晃了晃,“你让我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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