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圣城在每年春季,都会迎来一批批来自教团圈内各国的车队。这些车队是各王国护送王子、公主以及一些大贵族的公子公女来参加圣殿学习的。跟随车队而来的则是各王国中最强的象征的皇家骑士团或者亲卫部队,那些身穿各王国特色铠甲和装饰物的威武的皇家骑士们,骑着雄壮的全身披挂的战马在城中穿行,犹如一场盛大的游行,更如一场盛大的骑士们的博览会。近年来各国为了显示各自国力,排遣的车队的排场有越来越华丽之势。英特里尔王国有一次竟然派出了由三十艘军舰组成的护送队伍,每艘军舰上都载着数百人,仿佛远征的军队,着实让海岸边的警卫队大大地吓出一身冷汗。
这些王国的车队虽然仅是一年护送一次而已,但为了显示国力,各国的王公贵族们都在圣城内拥有自己的华丽住所,甚至夸张一点的还在圣城附近有一些巨大庄园和田产。
王公贵族的居所一般围绕在教士和主教的居住区下面一点的区域,以表示对圣教和圣教教职人员的尊敬。但是他们大屋的华丽程度一点也不逊于那些教职人员,甚至在结构上更加复杂,华丽,更近似于小的庄园。当然,那些建筑的外墙依然涂成了统一的白色。
在这片建筑中,某个窗口内在进行着一场小小的博弈。
“您说,您是那位亚哲骑士的夫人?”一位身着白色丝质长袍的中年人靠在一间大屋的窗口,他洁白的丝质长袍上用黑色丝线绣着一只张开双翅的黑色天鹅,一根红色皮带紧紧束在腰间,身旁配着一把有着银质剑鞘的宝剑,从双手上贴紧皮肤的丝质长袖的线条,可以感受到这位中年人锻炼良好的匀称肌肉。中年人一只手优雅地抚摸着长着浓浓黑色胡须的厚实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地按在腰间的佩剑上,紫色的眼睛疑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包着头巾的美丽妇女,不时还用余光瞟着妇女旁边同样包裹着头巾的小男孩。
“是的,尊敬的奥维德的骑士,巴尔扎克骑士大人。”爱莲娜低头,双手各拉着裙摆的一角,向眼前这位中年人行了一个屈膝礼。艾尔也行了一个低头礼。
“是骑士团长,并不简单是骑士哦。”中年人用一种傲慢的腔调进行纠正。
“恕我失礼,骑士团长大人。”爱莲娜恭顺地说道。
房内火光摇曳,一张巨大的实木方桌摆放在房间中央,桌子的几个角落放着几座银质的烛台,正中堆放着一些翻开的硬皮书本和几根卷轴,卷轴旁散乱地摆着几封还盖着印泥的信件,房间的一角,一副漂亮的金属铠甲撑在金属支架上,铠甲后面是两束黑天鹅骑士团特有的黑色羽毛饰物。这里是这名巴尔扎克骑士,准确地说是奥维德皇家黑天鹅骑士团副团长的书房,是的,尽管他自称是团长,但只是他自己刻意省略那个副字而已。
此时爱莲娜正带着儿子来寻求这名副团长的帮助,艾尔由于紧张一直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手心满是汗水。
“亚哲骑士已经失踪了十多年,最近才开始有人冒充他的亲属吗?”巴尔扎克轻蔑地说道,同时扬手示意门边的仆人离开。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毕竟我的丈夫已经很久没有踪影。不过,我相信,大人一定还记得过去我的丈夫和您的情谊。”爱莲娜依然是一种谦恭的声音,她手里有一张王牌。
“情谊吗?哈哈,真是久远而陌生的词语啊。亚哲骑士已经被圣教驱逐了,现在你要到我面前来跟我提和这位骑士的情谊吗?真是滑稽,要伪装也调查调查吧!如果不是你的美丽引起我的兴趣,我几乎立刻就要把你从我的府邸赶走!”巴尔扎克放声大笑起来,整个书房充满了他的尖利的笑声。
艾尔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侮辱他的父亲和母亲,他摆脱母亲的手,怒气冲冲地向前跨了一步,想要向眼前这名骑士冲去,不过爱莲娜伸手及时将他制止,向他轻轻摇了摇头。尽管爱莲娜自己也差点发飙。
“巴尔扎克骑士团长大人,难道您忘了维托港口的战役了吗?”爱莲娜失去与这位骑士继续周旋的耐心,准备使出王牌。
“维托港?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巴尔扎克高傲的神情顿时变得有点惊慌,努力试图回忆起什么,当然并不是在回忆那场战役,而是在回忆眼前这个女性。
在揭开一些尘封的记忆后,巴尔扎克骑士确定自己见过眼前的女人。
“需要我帮你回忆吗?团长大人?还记得那队骑士吗?为了救您一个人,而奋不顾身地冲向敌阵,从敌人的营地中将您救出来。那队骑士的指挥官就是我的丈夫,大人,而那时我也在其中。”爱莲娜说道,语言虽然还是十分谦恭,但却带有几分胜利者的戏谑口吻。爱莲娜并不是一个甘愿一直落入下风的女人,不论是战斗或是交涉。
巴尔扎克骑士的脸孔更加惊慌,铁青色的额头渗出斗大的汗珠。“不,不可能,那些骑士都已经死了。”
“是的,除了我和我的丈夫。那是一场惨烈的战斗,我们十个人要对抗整个军营的敌军,就为了救出您一个人,我们优秀的同伴都牺牲了。”爱莲娜说,:“但是我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特别是在看到您后背受到那个让人遗憾的伤的时候,还有您对于奥维德国王来说是他十分重要的亲兄弟。”
巴尔扎克闻言大惊,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用手摸了摸他的肩膀。背后的伤痕一直被他很好的隐藏着,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伤痕并不像其他的伤痕那样光彩,这个伤痕并不是战斗留下的,而是被烙铁烙下的印记,一个奴隶的印记!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背后的……哦,你……你……您到底是谁?”巴尔扎克垂下手,换了一种谦恭的语气。眼前骑士的态度明显的变化,让艾尔感到母亲已经胜利了。但是他内心很矛盾,母亲的胜利意味着他要做这位令人讨厌的骑士的教子,虽然他还不明白教子的全部意义。
“我说过,我是亚哲?迪克斯骑士的妻子,是他儿子艾尔?迪克斯的母亲。”爱莲娜回答,语气中无法控制的流露出一种高傲。
“是,我确信您是的。那么尊贵的夫人,请问这么晚来找我,到底有何事指教?”巴尔扎克骑士显出一种谦恭态度,但明显带着虚伪的毫无底气的腔调。面前的女人知道他的秘密!事实上,他更惧怕的是到底她是否还知道那些隐藏在他心中的更可怕更黑暗的秘密。
“我只有一个请求!团长大人!我请求您能成为我儿子的教父。”爱莲娜又换上一种谦卑的语调,把艾尔拉到身前。
“那位亚哲骑士的儿子吗?他娶了萨卡族的人为妻?真有他的作风啊。”巴尔扎克稍稍回复神采,借着烛光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小孩。
艾尔似乎不太习惯被人这样上下打量,浑身不自在。
“您是想让他跟随奥维德那些贵族的孩子们一起在圣殿里学习吧?”看出艾尔的年纪,巴尔扎克终于猜透了爱莲娜的来意,不禁轻吁一口气。
“是的,大人,这已经得到兰瑟主教的首肯了。”爱莲娜继续推动着巴尔扎克做出决定,对于这位骑士团长大人,似乎抬出一些地位在他之上的人来能更能有力的说服他。
“哦,那位高贵的兰瑟主教?既然有他的首肯,我想这方面问题就不大了。”巴尔扎克语气松动,让爱莲娜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或许她可以在一开始就搬出兰瑟主教来。
“不过,突然出现一名教子,让我会十分为难啊。毕竟关系到我的名誉和我的身份……”巴尔扎克低头开始思索起来,眼睛一角却瞄着爱莲娜。
“我可以请求兰瑟主教来主持这次仪式,我的儿子是萨卡族人,收一名萨卡族作为教子,不正是目前圣教很流行的一种风气吗?毕竟萨卡族才加入圣教圈不久。”爱莲娜说道,她明白骑士的疑虑,任何时候,荣誉,至少是表面上的荣誉,对他们都是十分重要的。
“那么这孩子的姓氏,会让人联想到那位骑士啊……”
“不,这一层,请您谅解,我儿子要保留这个姓氏。现在新的教士中,已经很少有人了解这个姓氏的意义了。”
“好吧,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保留吧。”巴尔扎克终于妥协。
艾尔一直在一旁听着母亲为他所做的努力交涉,他能理解站在他面前的这位穿着干净的丝质长袍的中年人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但他更对能使这位大人物都屈服的母亲大加佩服。
“仪式就定在明早,城内圣光明教堂,如何?请夫人您能尽快带给我兰瑟主教的消息,因为我要邀请一些我们这个阶层的贵人参与这个仪式,您知道这出于我的地位和荣誉的需要。但我不希望到时候他们失望的看到一场没有主教的仪式。”巴尔扎克骑士重新使用一丝高傲而戏谑的腔调,特别在我们这个阶层上加重了一下语气。
“这一层请您放心,明早我就会安排您与兰瑟主教在教堂见面。”
“哦,那将是多么荣幸的事。那么我的教子的学费方面,不知道……”巴尔扎克摸又摸厚实的下巴,面露难色的说道。
“亚哲给我留下了一笔钱。我会亲手交给主教,这也不用您操心。”爱莲娜带着明显厌恶的语气说。
“呵呵,这样就没问题。最后,您知道,为了明早的仪式,您的儿子必须留在我这里,因为他的仪式从今晚就要开始了。”巴尔扎克说着,又将目光从美丽的爱莲娜身上移到艾尔身上。
“是的,这个我知道。”爱莲娜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艾尔听到这里,眼神疑惑地看着母亲,一个关于他的痛苦的决定就这么产生,甚至还没有征求他的意见。
“母亲?”艾尔看着母亲,轻声唤道。
这一声稚嫩的童声几乎将爱莲娜的心击碎。
“艾尔。”爱莲娜伏下身,抱着儿子的头,说道:“这是我们誓约的一部分,你必须留在这里,听从他们的吩咐,完成明天成为教子的仪式。今后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必须坚强,勇敢,并独立去面对,去接受,去体会这个世间将会给予你的一切!还有,你要学会控制你刚才那样的怒气,不要将它随意撒在某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最后,牢记我们关于头巾的约定!”最后几句爱莲娜几乎是耳语。
说完,爱莲娜起身向巴尔扎克骑士行了一个屈膝礼,转身掩上房门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艾尔还没来得及完全理解母亲最后的话语,他此时没有意识到,母亲这一走之后,不在他身边的时间竟会如此的漫长!
巴尔扎克遥响书桌上的黄铜铃铛,不一会一个仆人模样的中年人打开房门。
“有何吩咐,主人?”仆人注意到房间里的小孩,但并不过多的询问。
“带这个小孩下去,给他弄点晚餐。他明天将要成为我的教子,今晚他会特别忙碌的。”巴尔扎克冰冷地说道。
看着仆人将艾尔带走后,巴尔扎克骑士透过窗外漆黑的夜色,注视着爱莲娜远去的背影,轻轻地自言自语:“哼,这个女人似乎知道得有点太多了!一个教子吗?对于目前没有子嗣的我来说还真是讽刺啊。不过上天似乎有点太过厚爱我了吧,刚好我还在寻找一个监视那个小公主的密探角色,这个女人就给我送过来一个小家伙。呵呵呵呵。”房间响起一阵尖利的笑声。
————————————————————————————
名词解释:黑天鹅骑士团副团长,目前副团长三名,为何国王的亲弟弟只是副团长,大概还是跟他在维托港口被俘有关。不过国王更多的考虑的是他弟弟的性格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