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为辰罡,就是上回与无常偶遇的少年,今年十三岁半,我在梦中见过无常,次日便与他相遇,我信墨家之道,不像爷爷们信奉天命,即使如此我仍然觉得是命中注定。
我与无常相识半年时间内发生了很多的事,比如我们差点被杀,还侥幸从禁地里逃脱,最重要的是无常帮助我找回了我自己,无常改变了我的命运,我不由将一切记载下来时刻提醒我自己,我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我在六岁的时候见过叔叔武场练过一套剑法,然后随兴模仿下来也照模照样练了一通,谁知叔叔他们见我舞剑之时眼神大变,偶然间我成为了大秦最有练武天赋的孩子,也称为天赋奇才。
叔叔请来他认为最博学多才的人为我的老师,此人正是赫赫有名的南宫玄子,他是叔叔的至交好友,南宫玄子也十分喜爱我,倾全力教导我,不知不觉我在同龄人中已经出类拔萃,伙伴们羡慕我、认同我,我觉得我会成为像南宫玄子一样厉害得侠士。
我的美梦在八岁的时候就终止了,突忽其来的意外夺去了我的武功,我只记得我与伙伴们去寻找神兵,刚刚登上山坡的时候眼睛一花,然后什么都记不清了,从此之后我的丹田再也无法聚集任何气息,我由天赋奇才转瞬间变成了废人。从此我就霉事不断,人人都暗地里叫我灾星,他们所言真的没错,今儿送货的时候我就遇上了统合派的几个侠士在打架,差点丢了小命,正在我慌慌张张逃跑的时候,我遇到了无常。
我说:“兄弟,有水没?”
无常二话不说便把腰上的水囊丢我,我双手接过,咕噜咕噜喝个滴水不剩,满去空回,我双臂一展,大吼道:“活了,活了!”
无常问道:“你见过我?”我总不能说是在梦里见过他把,太匪夷所思了,我说:“也许是我看错了。”
无常没在意,我转移话题道:“运气差透了,送货居然能碰到武宗掐架,我差点被卷进去,这些统合派的人天天老是干架。”
无常道:“武宗是什么意思?”啊?我长大了嘴惊诧,道:“武宗就是侠士组织啊,这是常识啊。”
“统合派又是什么?”无常问,看他问东问西的,我就认为他一定不是大秦人,虽然外貌与语言很是正统,大秦人没有不知道统合派的。
我说:“统合派啊,墨门建立武宗的那些人就是统合派,他们的目的是统一天下武宗,那些未加入武宗的侠士,就是大同派的。”在我的印象中应该是这么解释,反正说多了他未必听得懂。
“奇妙!奇妙!”天下居然变成侠士天下,无常又问道:“朝廷就任由武宗之间胡为?”
我一听火就大了,道:“兄弟怎能这么说,子婴陛下德高望重,万民敬仰,免徭役、赋税、刑罚,天下富足。在说他们都是自愿争斗与我们无关,也不会殃及天下,谁管的着呢。”无常闻言欣喜,我看不出来他在高兴什么劲。
“我叫辰罡,燕地辽东郡人士。”我先自报家门,无常道:“我名无常,应该也是燕地辽东郡人。”
我当然不信,道:“啥叫应该啊?身份牌让我看看。”无常一愣,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没那东西,道:“黑户啊!中土富饶,年年流窜中土境内得胡人过千,看你劈头散发的样子,像胡人。”其实他一点都不像,我故意胡说的,假设将我与无常摆在一起,所有人都会指出我更像胡人。
“我是炎黄后裔,只不过在山上独自修行了十年。”无常果然没想到有人会怀疑到他的民族,哭笑不得,我心里忍住笑,装作一本正经得道:“这话还是留着去郡守府去说吧,估计十之八九不会给你大秦人身份,给你个主意。”
“什么主意?”无常这人真是傻乎乎,我一说他就上当,我说:“你咬定你是高丽人。”
“高丽!”无常气道:“正统炎黄后裔就是正统,如实述说不就得了。”我爽朗得笑起来,暗想这人看起来傻乎乎的,倒是个正人君子,我拉着他的袖子就朝辽东郡走去,我对无常有种莫名的好感,具体原因我也搞不清。
辽东郡北接东胡,东临高丽,是个用兵的地方,在大燕国时期,辽东经常受到东胡的骚扰,辽东郡没有城墙,也看不到守军得旗帜,到处都是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辽东郡是燕地重镇,因是通往高丽必经之路而繁华起来,三水汇集,三山环绕,八方通路,七十二条长街,非常壮观,看到无常惊讶的样子,我心中涌起无限的自豪,道:“首次来中土的人都像你这种表情,最大的咸阳城比辽东郡城大上四倍左右呢,如果你第一眼看到的是咸阳而不是辽东,估计你都能喊老天爷了。”
街道宽阔干净,全都是由青石铺路,路上的行人个个锦衣,分不出高低贵贱,无常的皂色衣衫倒是显得注目了,无常道:“边境要塞之地都能如此富庶,何况中原呢?在观人的身材几乎都是体态丰满,看来大秦衣食丰足。”
城中居中为郡守府,一排杨柳栽种在府门两边,府门无人把守,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我引无常来到办理户籍的大堂,堂中有很多异族人,我说:“无常兄你先领个号牌,然后轮到你时在进去。”
“多谢。”无常拜谢,见到他彬彬有礼的样子,简直挑不出毛病出来,我认为无常应该很顺利成为大秦人,除非郡守是傻瓜。
大堂极为宽敞整洁,等待办理户籍之人都安排座位与茶点,还特地为异族人准备了胡桌、胡凳。可见大秦对异族人也是一视同仁,我也认为这是大国应该具有的风范。
我陪着无常一起等待,我观察一番大堂中的人,大部分都是两耳挂环,披头散发的匈奴人,还有一些穿华服的高丽人,还的人穿着秦服,却从喝茶吃点心的粗鲁动作中露出了马脚,我想笑,没想到这里也这么好玩。
辽东郡郡守名王冕,今年四十三岁,他这辈子都没想到他能当官,他有自知之明,以他的性格根本无法迎合那些权贵者,打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
如今子婴陛下还政,官场清明,这些隐居的士人纷纷出来为天下做点事情,王冕就是其中之一,现在当大秦的官员只要有能力皆可胜任,不用攀附权贵,也不用卑躬屈膝,这种官当得王冕来说实在容易的很,隐士这些人做官与其他人做官追求是不同的,他们不会贪图什么名利,更不会去做劳民伤财之事,天下自然安定。凭着王冕自己的能力,他当上了三十六郡之一郡守,掌管一个郡行政权、人事权,在辽东郡王冕的权力比子婴皇帝与燕王都大。
现在国家太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王冕则有大部分时间与精力都用来处理胡人户籍的问题,我看有一位胡人穿着汉服,大约与王冕大人同岁,这个胡人我认识,名叫胡仁,就住在我家附近,为人谦和,很讨人喜欢,不过我却看不惯这个人,他一举一动完全不像人,简直就是个奴才。王冕大人一看他的资料,来到辽东已经两年了,还没有得到大秦户籍。
胡仁点头哈腰向王冕问好,王冕一见到他举止行为觉得很不自在,道:“你叫胡仁吧?”
胡仁的秦语说得很流畅,道:“是的大人,这是我给自己起的大秦的名字,我已经来大秦有两年了。”
王冕又查阅了胡仁的其他资料,他现住的地方是千山乡禹家庄,道:“你觉得大秦如何?”
胡仁双目放光,道:“大秦好啊,在这里吃的好穿的暖,住得房子大,见到当官的不用下跪磕头,并且大秦人还讲道理,我来这里从来没有受过委屈。”
王冕道:“你以前在匈奴给单于当奴仆吧?”
胡仁点头道:“小的最会斥候人了。”
王冕释然了,怪不得这胡人一副奴才相,原来一直当奴仆,道:“今年你还是没有通过户籍审核,再等来年吧。”
“大人!这是为什么啊。”胡仁急了道:“小的来大秦一向安分守己。”
王冕道:“千山乡三老认为你不能入大秦户籍,并且其他乡三老也是这么认为,只要改了当奴才的习惯,户籍的事就很容易了。”胡仁哑然,结巴得说不出话道:“我……我……”
王冕道:“你来大秦两年有余,应该学会如何做人了吧,你想想如果大秦人是你这副德行……”
胡仁也不辩解,点头哈腰迎合道:“是!是!大人说的对。那能不能给我换个地方,千山乡那地方人个个都有才学,我在那里边想抬头都抬不起来,所以才没有长进。”
“限你一个月内立刻离开大秦。”王冕微微发怒,他考虑这个人不但没有自省,反倒是寻找借口,怎能做大秦人,胡仁顿时傻眼,为何自己行为举止在各地都很吃香,唯独在大秦却不可以。我看着胡仁灰溜溜从王冕大人那里出来,一脸懊恼的神色,便知王冕大人做了无比英明的决定。
我陪着无常等了一刻钟,轮到无常的时候我也旁听,王冕见到无常之后,问道:“孩子你来这里何事?”目发全黑、肤色金黄、脸部颧骨突出,定是炎黄后裔,我倒是觉得王冕大人直接批准就算了,还用多此一举。
无常道:“办理户籍的。”
王冕道:“你为何一直没有户籍?”
无常道:“在下幼年一直在山中隐居,前些日子才下山。”原来是个隐士,怪不得什么都不懂,我疑惑解开了。
王冕观无常的行为举止心里有七八分肯定,道:“你有没有亲属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无常回答道:“我孤身一人无亲无故。”
“无常,这就很难办了。”王冕神色带着遗憾道:“按照大秦律法,我不能批准你成为大秦子民。”我一听急了,立刻冲进房间,夹在二人之中,我使劲掐了大腿一下,疼得我挤出几滴眼泪,我抱着无常开嚎,道:“大哥,你终于下山了,小弟想死你了。”我为我的机智而欢呼,这下子无常八九成会成为大秦人。
无常却呆呆楞楞的,丝毫不知道咱的用意,也不懂跟我配合,我气得都差点掐他的大腿了,无常道:“大人,他在说谎。”啊?我在帮你啊无常,你咋能拆我的台呢?我顿了顿道:“大哥,你不能忘了我。”
王冕瞪着我一眼,道:“辰罡,别闹了,你们禹家的人我哪个人我不认识,没听说你有什么大哥,只听说你有两姐姐。”
我顿时止住了哭声,仔细瞅瞅王冕的脸,确定没有见过此人,道:“大人你不可能认得我。”
王冕道:“我是没见过你,但是监御史禹青兄弟数次提过他的惹祸儿子,果然与他描述得丝毫不差。”谎言被当众揭穿,我当时真想羞愧想找个洞钻进去,我把脸丢到郡守府了,而且还是当着胡人的面,至少七八个国家的人都知道我的大名。
王冕大人似乎当我不存在般,朝无常道:“你只能按照大秦律法来办,给你一年临时子民的权利,期间你不能进行商业活动、不可以携带武器、也不可以出燕地,必须遵守大秦律法,其他的随意。一年后,我们会收集你在生活中周围人对你的评价,在做参考。”
无常起身施礼,道:“多谢郡守。”王冕起身回礼,显然是敬佩无常兄君子之风,无意中我成了小人,随后我也没脸在这里边待着,找个借口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