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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74、损人不利己

跟夏启一样,太康也有一个好爹。夏启的好爹大禹传下了五项绝技给夏启,夏启用这五项绝技将整个天下锁进了自家的抽屉。但夏启跟大禹又有所不同,大禹对夏启是授之以渔,而夏启对太康是授之以鱼。这两者的区别就大了。当大禹晚年兢兢业业地为了夏启的上位而日夜不能入睡的时候,夏启的晚年却听着醉醺醺的音乐日夜享乐。他为自己的儿子赢得了天下,但他本人既不懂如何保有天下,也不可能因此而教会他的儿子。夏启的天下就是一个阴谋家的天下,除了阴谋,难以保全。但偏偏太康只继承了夏启的靡靡之音,却没有继承夏启的厚黑,这就注定了太康的结局。

太康只象夏启一样折腾了两年,就被有穷氏的后羿赶下台了。这个后羿也是有故事的,我们在第1卷曾经提到的“后羿射日”,就是后羿的祖先的神话。由此也可以看出,后羿也是一个大族,这个部落善于制作和使用弓箭。而有关这个后羿,也有一个著名的传说,那就是“嫦娥奔月”。说的是后羿跟他老婆嫦娥一起去拜访西王母,求取了两份长生不老之药,然后嫦娥在无意之中听说吃两份药就可以飞,于是嫦娥偷偷把两份药都吃了,结果就飞了起来,越飞越高,最后就飞到了月宫里,开始了数千年的寂寞。

其实这个故事背后隐含的意义,恐怕不止于我们通常领会的教化意义,这其中应该包含着深层的原因。夏启的时代,道德大洗牌,贵族的地位得到确定,平民开始居于劣势。在这种情况之下,嫦娥这样的弱女子到底是心甘情愿还是被后羿霸王硬上弓,这就值得推敲了。也许这就是神话中中国古代女子对暴政最早的反抗。

撇开神话,后羿实际上是东夷族的一支,羿这个字本身就带着羽毛,跟东夷族的鸟图腾有关。而后羿既然能够在太康的时候拥有重兵叛乱,当然也是追随夏启打天下的功臣,而且恐怕就是立功最多的那一位。为此,夏启才能将重兵托付于他,希望他能够继续保护自己的子孙。

但夏启没有想到的是,他建立的家天下制度已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子子孙孙能够做君主,但在后羿看来,大家都是爹妈生的,凭什么君主就只能是你夏启家的。后羿也赞成家天下的制度,但他希望天下是后羿家的。但夏启的确太强势,所以他不能跟夏启争锋,只能选择跟随夏启。跟随夏启的目的,是让夏启先上位,夏启死后,再相机将天下夺过来。事实证明,夏启死了刚两年,太康再能折腾,恐怕也不至于立刻折腾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如果没有后羿在中间暗中作怪,太康的天下恐怕还得继续折腾一些时候。

但太康偏偏就这么背运,在他努力折腾的时候,后羿开始布局。两年时间,布局成熟,趁着太康带着一部分军队过黄河打猎,后羿带着大军将太康堵在了黄河的另外一边,自己迅速控制了朝政。经过夏启和太康两代的折腾,大臣们都希望换一个新鲜的君主上台,或者至少要让朝政有一些变化。所以后羿大军一起,大臣就立刻转而拥戴后羿了。

不过这时候的后羿还是深谙做奸雄之道的,毕竟他长期跟着夏启混,知道政治这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后羿没有着急,他要的只是实权,太康依旧可以做他的傀儡。此后的二十五年,太康一直做着后羿的傀儡,过完了他郁闷的后半生。

就在后羿陈兵河边,太康失去自己的权力的时候,他的母亲和五个弟弟也被赶到河边。他们将跟太康会合,到后羿为他们准备的流放地去。

太康的五个弟弟在河边悲愤作歌,这就是著名的《五子之歌》。

第一首歌为:“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这首歌的意思是说,大禹曾经教育后代要爱民,但作为君主的人却没有遵守,如今只得无奈地失去国家。尽管这首歌还是站在家天下的立场,但继承了黄帝列朝“以人为本”的思想,说的比较诚恳。

第二首歌为:“训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这首歌的意思是,饮酒、打猎、歌舞,这些荒淫的行为,是亡国的直接原因。这是对包括夏启在内两代君主做出的批评,批评得也比较中肯。

第三首歌为:“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乱其纪纲,乃厎灭亡。”这首歌可以说是五首歌中的极品。追述了尧帝以来的盛世,对比今天国家的混乱,认为是国家失去了秩序。实际上是夏启的儿子对家天下制度的根本否定。

第四首歌为:“明明我祖,万邦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关石和钧,王府则有。荒坠厥绪,覆宗绝祀。”这首歌认为国家失去了法度,所以会败亡。夏启的这个儿子估计是皋陶的粉丝。心中同样对夏启有着隐约的批评。

第五首歌甚为悲切:“呜呼曷归?予怀之悲。万姓仇予,予将畴依?郁陶乎予心,颜厚有忸怩。弗慎厥德,虽悔可追。”这首歌对家族前途充满迷茫,觉得自己的家族从此就沉沦了。

《五子之歌》是对夏启甚至大禹最绝妙的讽刺。大禹为了自家的利益,最终败坏了整个国家的道德,虽然此后努力拯救而无力回天。夏启同样为了自家的利益,将经过父亲拯救的道德彻底败坏,国家被利益所垄断,满以为从此天下归于自己一家,可以高枕无忧了。但报应来得就是如此之快,夏朝刚刚传到第二个君主,整个夏启的家族就面临走投无路的绝境。

如果大禹还活着,我想他不得不感叹:不是没有权力才没有安全感,恰恰是权力让人坐上了火山。

如果夏启还活着,我想他也不得不感叹:家天下真的是一个好的制度么?这是一个损人不利己的制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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