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正前方是大商场(我们乡村的大商场。),右侧是兽医站,左面是一个粮店,后面就是一个恶户。为什么叫恶户呢?因为这家人欺软怕硬,我们家这几个邻居都挺“不错”的。
父母很少和他们往来,我平时也很少和他们往来。
周末,阳光洒出一片油,油在空中被风撕散,油例子拌和着空气里的分子挥发掉,变成微小的颗粒,散得到处都是,空气的分子是有限的,但阳光是无限的,所以,她把油散发的到处都是,散在人的身上,物体的身上,渗透进去,进入一切表面不平滑的物体,拟补这一缺陷。
在这种气氛下走,你会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沉浸在暖滑的温馨中,我就走在这种氛围里,我走在从姥姥家回家的路上。我是孤单的,没有人和我作伴,路上偶尔会看见个人,所以,大多数时间,就我一个人在走着,我总是试图封闭自己的想法,不把想法变成语言来和别人交流,我憋得难受,所以我很少笑,当我想说话时,喉咙里有个小怪物就会卡在我的小喉舌那里,把它掰变形,我声音被堵住了,发不出来。
我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一个人,那个人扛着个大大的行李卷,右手扶着行李卷,左手还拿着个袋子,左手紧贴着腋下,样子很怪。
等他走近了,我才看清他吃力的拿着个大袋子,大袋子四四棱棱的,袋口已经扎不上了,漏出几本书的封皮,他使劲拽着那个大袋子口处的袋边,手上露出一条条血管,但是他就是固执着不肯托着袋子走,腋下还夹着几本书。他看到我,对我笑笑,点点头。
我看着他的眼睛,这么亮。奇怪了,这个眼睛在那里见过呢,令我如此熟悉。
他走过去了,我看着那个高高的背影,很好奇,我就这么看着,看着他慢慢的走远,看着他奇怪的动作。
家里没有什么人,也难怪,这么好的天气,大家都去捞油水了,怎么还会来吃饭呢?
爸爸和妈妈坐在一起聊着天。
“玉莲儿,你过一阵子去一趟林业局吧,去给咱家的营业执照换一下。”爸爸说。
“早上坐雷老五的车,到那里也就上午八九点钟,下午就回来了。”营业执照上面写的是母亲的名字。
“爸。”我怯怯的叫着爸爸,却不叫妈。因为厉害的人比较有威力。这威力会吓跑我喉中的小怪物。
“又到你姥姥家去了,你没事总往那跑什么?你作业都写完了吗?”爸爸说着还看了看妈妈。
妈妈表现出了很大的宽容,她感到自己很自卑,在这个时候低下了头。
“都作完了,早就作完了。”我说。
“都作完了,那也给我再看看书啊,你以为作完作业就赢了吗?”爸爸小的时候没怎么念好书,被爷爷逼着很小就背着太阳干活了。
“知道了。”我走进屋里,摆上桌子,拿出书看起来。
外面的天空一朵云彩也没有,阳光暖暖的照着,照进屋里来,家里开着窗子,偶尔你会听到鸟的叫声。
我看着看着,就看见父亲走出了我家的门口,拿了把凳子坐在门口阴凉的地方。
“老五,干嘛去阿,你今天怎么没出车阿,对了,我媳妇过一阵子要到林业局去一趟,到时候你给她占个座位。”爸爸对急急忙忙走过的雷老五说。
“别提了,车坏了,在前面修呢,这不,我去看看。我这一天天的脚打后脑勺,忙不过来,家里就我和我老婆两个人轱辘着这破车,一天天的还真累。”雷老五说着直摇头,“行啊,到时候给你媳妇占个前面的地方吧。”
“行啊,谢谢了。你也雇个人帮帮你,你天天挣那么多钱,还不嫌够,你就少挣点,雇个人,自己就不用那么累了。”
“不是我不找啊,我找不到这个好的,懒得我还不想用。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得到那边看看去了。”说着雷老五匆匆的走了。
雷老五的车好像坏了好几天,一直停在我上学路上的那个修车铺外面,大家都疑心这台车不可能再开了,所以,有事情要到局上办的村民朋友,也不会早早的起床看着太阳升起,然后等着雷老五的车子到来了。
直到有一天,自从在雷老五的车边常常的陪伴着一个忙来忙去的年轻人后,人们感觉到了希望,他们那看着太阳升起等着车的习惯又渐渐的回来了。
那个小伙子不就是我那天看到的那个样子古怪的小伙子吗?
不久,车子就启动了,它从此每天都载着慢慢的人,拉着他们到局子里去。
自此以后,每天下午这台车子回来都会停在我家门外不远处的空地上,那个小伙子都会来我家里打水,他干劲十足,先是拎几桶水,使劲把那些桶水泼向车子,然后他再打一桶水用大拖把拖车的全身。
这个时候人群就会聚集到这里来,看着他擦车,谈论他擦车。这个时候,这个时候雷老五才慢慢悠悠的到来。他看着自己的爱车,目光是明亮的,他从来没像现在一样喜欢他的车,就像,自己的儿子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雷老五啊,你在那里找的这个小伙子啊?这个小伙子挺能干阿,是不是你家亲戚阿。”有人问。
“那阿,他最近来咱们这里找活干,我看这小子挺机灵的,所以就雇他了。我也没去找。”雷老五说。
“真是有福阿,找个这么好的活计。”
“哎,对阿,最近我怎么发现你脸越来越大了阿,你最近胖了阿,肚子也起来了。”
“呵呵,那里那里,最近啤酒喝的多了,这个是啤酒肚。”雷老五说着,看见父亲出来,他对父亲说:“哎,老许,和你说个事,我在你家吃饭的饭钱,最近阿我手头比较紧,所以最近给不了你了,过一阵子我再给你吧。”他说着还陪出歉意地笑。
“行,老五。以后你多来我这里吃几次饭就有了。”父亲得罪不起食客,食客是上帝。
父亲看着那个年轻人,大家也都看着那个年轻人,好像这个年轻人洗车是个天大的景观,千年难遇,错过这次就再也看不到了。
那个年轻人完全沉浸在他的洗车之乐中,完全不在乎大家的围观。
正在这个时候,派出所那个忠厚的所长急匆匆跑来了,“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他扒开人群,看到了一幕让他大吃一惊的场面,一个小伙子在洗车。
“哎。”所长舒了口气,原来虚惊一场,是那个家伙告诉我这边聚集了好多人,好像是出事了。不行,我得回去找他,所长想着就走了。
我也来看他擦车,注意他在擦车,而不是洗车。
慢慢的我向他的方向靠过去,那强烈的吸引力不断的吸引着我。他转过头,看到我,突然我们一起笑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我的思想进入了他的思想里,然后他的思想又进入了我的思想中一样,两种思想是那么的相近,使得彼此分不清彼此是谁。
“你叫什么?小伙子?”他问我。
“我叫许文强,你叫什么?”
“我叫郝任。很高兴认识你。”
我感觉他这么说怪怪的,好像使得我很不好意思,好像他把我心底的秘密翻出来,他把我的秘密变成他的行动,让每个人都看到了它。
不过,我还是说:“我也是。”
“哎,又用完一桶水,我该再打一桶水。”说着,他拎着空桶走进我家里,他一般都在我家打水,有的时候他的老板雷老五也会到隔壁的几家邻居那里打水。
这个小伙子好像有种很敏感的嗅觉,就像狗儿那样可以发现人是友好的还是恶意的。所以,他不去别家拎水。
我跟着他屁股后面,看着他忙碌的身影。
“你现在上初中了吧?几年级?”他问我。
“我刚初一。”
“初一阿,努力学习吧。”他说,“大嫂,我再打一桶水。”
“哎,你打吧,水有的是。咱们这里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水。”正在做饭的母亲说。
“好嘞,谢谢大嫂。在做饭阿。”
“嗯,这都不早了,该做饭了。”农村人吃饭早,四五点钟就做饭吃饭了。
郝任又拎了一桶水出去了,突然一块凭空出现的木头庄子拌了他一跤,桶里的水洒了出来,不过洒的不多。他把水拎回车边,然后调回头把那个木桩子搬到了一边。
“学习好吗?在班级里排第几名阿?”他边擦车边问我。
“第八。”我说。
“不错啊,学习挺好。”他笑笑。
“小强,你给我回家学习去,你在哪里看什么?”这个时候爸爸对我说。我走进屋里,爸爸推着我,把我推到家里去。他是怪我破坏了这个洗车的奇妙景观。
这个时候大家的目光都怨恨的看着我,都怪我破坏了他们的好心情,你好好的不学习,和他缴在一起干什么。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他们谈论的焦点变成了两个,而我是不好瞧的那个。
我走进屋里,透过我家的玻璃窗子看着郝任擦车,那些人渐渐的散去,但是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们怕他们一和他说话就会打搅到他干活。
我看着,雷老五背着手,看着郝任一会忙到这一会忙到那,还不断的指指点点的,做足了领导的派头。他每指一处,郝任的拖把就拖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