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真在凝思苦想该干什么呢?姥姥家?不,不去了。去学校?不,太远了。哎!这可如何是好。对!去找老郝人吧。
他是我和善乐观,平易近人的大哥哥。
去了他家那个小房子,他不在。才想起来他今天应该和老板去跑车了。正向回走,就看见老郝人跟的那台客车停在不远处。老郝人一定在!
“老郝人!”
一脸乌黑的他从车下露出头来,一看是我,露出俩排白牙。“是你呀,怎么不上学,逃课!”
“星期天。”我说,“车子怎么了?”
“半路坏了,今天去不成了。我在这修呢。”这时他的“老板”雷老五来了。雷老五越来越胖了,腆着个大肚子,由于胖,他的脸变得有些可笑。不过小眼睛倒是仍然挺有神,贼亮,贼亮地。
我准备走开。
“郝任呐,我说,”他的腔调有些刺耳,“这星期天也真怪了。你说,一个修车的人也放开假了,我一问,人家说星期天,他们也放一天假。唉!没办法,还得辛苦你了。”
“那,那边几家呢?”
“阿,那几家我也去过了,又一家有客人,另一家主任外出了,天黑方能回来,真是太巧了。”
“是啊。”老郝人说,“不过我得回趟家。”
“不用,不用。你想吃饭吧?来!我给你带来了几样小菜,饭有够的。至于酒嘛,那天再喝。”他拿出一个小碟子,里面混着些花生,鸡蛋,肉片,饭到是不少。
老郝人不说什么,狼吞虎咽起来,开来饿了,我很喜欢他吃饭的样子,不挑食,吃的香。
“这是我特地给你做的。”说着还拍了老郝人肩膀几下,“等有机会咱再好好吃一顿。我先走了,你慢慢干。”说完,抖着一身肉走了。瞧他这一身肉!
我们俩最喜欢去也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河边。尤其,傍晚时分,河面平静如一张大毯子,水声夹杂着野草香。
我们常走在河坝上谈天。
我呢,不喜欢人多;他呢,到这里整理一下心情。我常让他给我讲故事。她就给我讲高尔基的《童年》,《我的大学》,《在人间》……往往听得入神。
有时候累了一天,就势躺在草地上,仰望蓝天,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很舒服。
“小强,”他说,。
“嗯。”我答应着。
“将来你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当官吧。”
“为什么?”
“为了以后能过上好日子,让父母享福。”
“就为这个阿?”
“是啊,当官多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吃的肥头大耳,还很有地位。别人欺负不着。”
“哎。”
“为什么叹气?”
“没什么。”他把头靠向河边,“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
在他难得休息的时候,他就在他那间小土房里看书。他怎么就那么喜欢看书阿。
我来到他的院中,从他的小窗户向里望。他真在看书。
“老郝人,在看书阿。”
“来!跳进来吧。”他伸手把我接了进去。
“这都是些什么书阿?我看看!”我拿下一本,封面上的人不像是中国人,留着金色的卷发,还有蓝色的眼睛,手扶着什么,看不大清楚,书面很古朴,神秘。
“你又在看那些书了,看的挺入迷阿。这些书一定很不错吧?”
“嗯,挺有意思的,你也看吧。”
“算了,你给我得我都看过了,高雅,我看不明白,还是算了吧。”
“这些都是世界名著,叫做名著,不是白叫得,一定有他们的过人之处,不是瞎写的。”
“哦.也许是吧,听你说倒是挺有意思的。”
“你也看看吧,陶冶一下情操。别人常说,书是人类的精神食粮,多读书,人也就不一样了。你没事也多看看书吧。”他说,“古人还说,读好书可以一月不知道肉食什么味道,可见好文章还是有的。”
“好吧。”我拿起一本,认真地看起来。
有时,我和他走在行人来来往往的街上。他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别人,然后人们看着傻乎乎的他,也笑咪咪地。
他说他这样小秘密的看着生活,这叫注意观察生活,体味生活,那样生活才有意思,不会无聊,
和他在一起或多或少会和家里人说说他。有一次和母亲正说这他呢,却被父亲听到了,他立刻沉起脸对我说:“我看这小子没什么出息,一个大小伙子不好好干点活挣点钱,反而整天泡在书里,像个书呆子,傻里傻气的,还有些精神病。看看他为人处事就知道,连点规矩都不懂(这规矩是人定出来的吧?),我看他也没什么出息,你以后少和他在一块!你本来就不怎么地,反而和他在一块。”
老郝人是精神病?
老郝人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有一次,他和他的胖老板来我家饭馆吃饭,同来的还有几个,个个仪表堂堂,气魄不凡。我都不敢看他们。
他们喝酒果然气魄非凡。老师说熟能生巧,果然是这样。老郝人夹在人中间怎么那么不顺眼呢?
过了好长时间,里面开始吵起来,一个个油光大嘴。时不时我还能听到老郝人说上几句话,可没人理他。没办法,跑腿的,谁会理。
今天父亲心情好,忙完他的事,把我叫到他身边:“你看那小子,怎么看就是不像那么一回事,是不是没出息?”
“嗯。”我赶紧点头。
酒一般喝的时间都很长,这酒就一直从中午喝到下午,里边声音已经听不清楚了,是舌头大了,我估摸。最后吵吵起来。
父亲坐在门边同已经出来的老郝人说话:“郝老弟,你倒是挺能干阿,这雷老五(他老板)的车让你一个人给包了。一月挣不少吧?”
“不多,五百。”
“五百?也行,不算少。”父亲说,“他一个月挣那么多,你再让他给你涨点。”父亲认真的说。
老郝人笑笑。
暑假时,老郝人搬走了。那是几天前的事了。
那天,我刚刚回来,听到母亲不经意说了句老郝人要搬走了。她嘴里搁不下话。我不信,然后向他家跑去。
他正在房里收拾东西,都是书。
“你要走了?”我舍不得他。
“人不能总活在同一个环境下,时间久了就换个新环境,这样眼界才能开阔。”
“住得好好的为什么就走呢?”
“没有。”他的眼睛很亮,坚定的。
“我知道别人都以为你有毛病,做事总是古里古怪的。我爸就对你有偏见,他从来瞧不起你,他说你是神经病。”
“不是因为着个,我想换个环境。再说,别人想说,就叫他说去吧,我早知道你父亲对我有偏见,他看不起我,反对我老和你玩。而且我也知道我的老板拿我当傻子。我这么说是让你知道我不时傻子。”他看着我,“他们那么做,没意思,他们也不快乐。”
“以后我还能见到你吗?”这一别不知能否还有想见之日,我有点想哭,他是我仅有的一个成人朋友,我的老师。
“傻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凡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念着,“你的东西多吗?今天走吗?”
“嗯,”他整了整他那些书,“我只有这些书,我所有的行李也就是书最多.”他站起来,看了屋内的一切,“有点留恋,”他说,松了口气,“文强,咱们出去走走吧。”
我注视着他的背影,那一身轻松的背影。奇怪?我的心情怎么会这么的平静?
前方就是河堤,下了好长时间的雨,水涨了不少。一条小河从山上下来流入湍急的河水里。
“文强,人最怕就是漫无目的的活着。只要有目标的生活,你的人生就是金色的。”
我和他默默地走在河堤上,太阳快要落下来了,染红了天边,照亮了河西,也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