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日早上，前敌司令部要求74舰队第五分队派出战舰参加武器试射。同时，分队长官和参谋必须列席。
上午十点，第三巡防联队的一号舰驶出了试射基地的人工虫洞。
刘亚杰先打了个哈欠，结果像传染一样，整船的人都开始犯瞌睡。这艘船满员是七人，并没有设副舰长或者分队参谋之类的坐席，所以艾颖钧坐在设备管理员的位置，而周业坐在炮手的位置。
这是一片荒芜的星系。围绕中央红巨星的是三颗了无生气的行星。试射基地的空间站设在第二颗与第三颗行星之间的恒星轨道上。他们到达时，有几艘小型舰才要离开，从识别信号上看，大约是从右翼几个舰队来的。
刘亚杰闭着眼睛就将战舰停到了泊位上。上尉和艾颖钧一下船就被请到了上层的观习室，其余人就在休息室和船坞之间闲逛，等待地勤人员装弹。有一艘船这时离开了太空站，开始试射。这次试射的导弹威力似乎与往常并没有太多不同，只是速度略有提升。那艘船射击完毕，在靶舰附近停了几分钟便离去了。到此为止，一切正常。
上尉正在观习室内无趣地等待，但那试射完毕的战舰刚一离开，便有一群军官从二层休息室涌入观习室。她注意到这些人都是来自其它舰队的分队长官和参谋。拉夫曼上尉不由有些奇怪。按说这些人试射完毕都应该离开才对。她思索间踱至窗前，忽然注意到原来停泊在不远处的那艘伤痕累累的靶舰被拖走了。而后一艘尾部破损很厉害的英招级指挥舰驶入了他们的视野。数艘小艇围绕着它，不知在进行什么作业。
她忽然心中一动。难不成要在这以防御著称的战舰上试验小型舰的武器?那多半是无法造成什么伤害的。上尉匆匆下楼，来到船坞。刚走进三米高的闸门，他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怎么在这儿？”
那个正在指导地勤装弹的老者转过身，也是一脸惊讶，“下一个要试射的是你的部队？”
上尉点了点头，视线在装导弹的包装箱上狐疑地打了个转。
“这是什么型号？”她问。
老者咳嗽了一声，“没什么，一种增强型。”
“没什么？”格蕾丝充满怀疑地看着他，“‘没什么’就需要你参加试射？”
老者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你就不要多问了，看着就好。”
“难道我没有权力知道？”
“如果你现在立刻退伍，才有这样的权力。”
上尉一时语塞，似是无从反驳。
“总之，让你的手下小心些。”老者最后说道。然后他便去工作了。
宪兵这时也到了左近，毫不客气地要求她立刻离开。上尉走出闸门的时候回了一下头，正看见地勤用特制钥匙打开包装箱侧面的电子锁。一阵白雾从接缝处喷涌而出。
“居然用低温箱……”她皱起了眉头。
“这里是塔台，27号试验舰，允许离港。”
“明白。”
舰首反向推进器射出火焰，击打在船坞内挡板上。舰身微微振颤，缓步向后退去。按标准程序向后退至200米线时，战舰在短距离内做了一个凌厉的上翻动作，向英招级指挥舰飞去。
虽然不明白上尉为什么在起飞之前提醒他们多加小心，前面的试射也没有任何异常，但周业还是做出了准备。
“预设发射离轴角30度，相对侧滑速度600，平行惯性投射。”
武器管理员复诵着依次进行设定。
“刘亚杰，知道了么？”
“清楚得很。进入平行投射轨道，相对速度600。”
战舰加速奔向目标。炮瞄镜获得的图象显示在舰长席左侧，那艘指挥舰静静的飘在空中。舰尾上侧整个被掀翻了，碎裂的装甲板崎岖地指向上空。舰身多处破损，露在外面的白色应急填充泡沫勾勒出了数百道大大小小的裂痕。随着距离的缩短，周业已能看到舰身上密布的激光和离子武器留下的灼伤。只是这样看着，耳边就好像响起尖厉的警报，杂乱的脚步和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刘亚杰将精卫级巡防舰引入与靶舰平行的轨道，那艘英招级指挥舰就暂时脱离了他们的视野。
“27号试验舰，你应该进入垂直轨道，执行垂直加速投射。”塔台注意到了他们异常的运动。
周业则轻描淡写地回应道：“我们会击中靶舰的。”
不知为何，塔台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精卫舰开始加速。周业托着腮，右手指轻敲着扶手，注视着炮瞄镜的视野。
“投射准备。”
“投射准备完毕。”
“投射轨道入轨状态。”
“早就在上面了。”
此刻，精卫舰已经到达距靶舰侧舷不到5公里处。
“射击！”周业的命令短促而有力。
刘亚杰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快速操作，将主推进器转换为待机状态，同时舰身向靶舰方向旋转60度。舰身一振，青蓝的尾焰在炮瞄镜中一闪而过，试验弹已向目标扑去。
随后，战舰向反方向偏转，全力飞离。刘亚杰眼睛一直盯着右边的立体雷达投影。当那代表导弹的箭形图标即将与靶舰重叠的时候，他猛地关闭主推进器，将舰身旋转180度。战舰随着惯性依然向远离靶舰的方向运动，而同时，靶舰的影像也进入了炮瞄镜的视野，被周业显示在最前方的屏幕上——他当然知道刘亚杰为什么要调头。
由于红巨星恰好处在靶舰另一侧，图像即便经过增强也不算非常清晰。不过，他们仍然能看到指挥舰投下的黑影中有一束仿佛鬼火般的青蓝尾焰。它正笔直地向目标前行。
“靠，什么破导弹，轨道连随机变化都没有。这不找着让近防炮揍下来么？”刘亚杰抱怨道。
周业虽然没说什么，心中却也有些纳闷。轻型反舰导弹为了躲避激光反导弹武器的攻击，轨道多半要进行随机飘移。
“他们总不会要我们用这种破玩意吧？”刘亚杰回头对周业说。
舰长正想回应什么，忽然发现尾焰消失了。而那导弹离战舰还颇有一段距离。刘亚杰注意到周业惊讶的表情，也向屏幕看去。
就在此时，在那尾焰消失的地方，忽然窜出数十道火龙，呈散射状向战舰背部和腹部袭去。如雨点般的攻击在防护屏上洒下无数青紫色涟漪，就仿佛暴雨中的湖面。防护屏迅速衰弱。紧接着，一道明黄色的光芒在战舰左近闪现，它直接穿透了防护屏，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这艘英招级指挥舰的侧腹，引发强烈爆炸。战舰在火光中断成两截，并不断迸发出处于熔融状态的碎片。
原本静坐在观习时内的来自各个部队的军官们，此刻全都忘记了对于肃静的要求，纷纷站起，甚至拥到显示幕墙前，想要看清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从没有一种小型舰武器，甚至没有任何战术武器，能够像这样一击就彻底摧毁以防御著称的英招级指挥舰。可事实就摆在眼前。整个观习室内立时炸开了锅，这些互不相识的军官激烈的讨论起来。
然而，格蕾丝·拉夫曼上尉，反而站在最后面的角落里盯着房间另一端那位熟识的老者。
“这是要做什么啊？”她阴沉地自语道。
一位军官从她身边经过。上尉注意到那人胸前的职业徽章分明是总参谋部参谋官的专用徽章。他绕过人群，走到那老者身旁，与他低声说了几句。
而后，那参谋官重重地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这边。
“诸位，请回到自己的座位，此次观习还没有结束。”
良好的素养压倒了好奇心，房间在不到十秒杂乱的脚步声和椅子拖动声之后，便忽然宁静下来。
“我现在介绍一下。”参谋官打了个手势，“这位是圣三一重工自主兵器研发部的部长李修平先生。”
那先前与上尉交谈过的老者向前走了一步，与众人点头致意。
圣三一重工是中新共和国内唯一的私人武器承包商，也是共和国内最大的私人造舰企业。精卫型巡防舰就是由这家公司设计制造的。所以在场的军官当然明白这位老先生的分量。
“大家现在看到的是正在研制中的HnD弹头。”
HnD是帝国语“击中即击毁”的缩写，是近年由帝国军工科研人员提出的概念。随着战舰防御能力的不断提高，反舰武器的攻击越来越无力。像英招级指挥舰，即便防护屏失效，任一关键部位也能连续抵抗两枚导弹的攻击。因此为了更有效率地进行反舰作战，HnD弹头的研制就提上了日程。但是由于某些技术难题，即便到了今天各国也没能生产出能够投入实战的HnD弹头。所以听到这样的消息，军官们不免兴奋起来。以至于李修平后面这句话几乎被忽略了：
“当然，这艘战舰本身的状态并不是很好。所以最终效果不一定会有这样优秀。”
“目前这种武器暂无法定型列装，但未来几个月内也许会有改观。”
参谋官随后说道：“我们可能很快就会用到这种武器，这次就是让诸位了解一下它的具体性能。”
“这件事情请诸位自己心中有数即可，切勿外传。目前该型导弹的存在仍然属于机密。”
“那东西根本没有可能投入实战哪。”，拉夫曼上尉此刻显得尤为低沉，“这都是要做什么啊……难道说——大麻烦要来了？”
时间已到四月二日凌晨，在刚刚的会议上，关宁宇查看各个舰队的改制情况。她清楚地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事情根本做不完，但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他们要在四天内完成，估计真的到了五天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而以现在的情况，到四月四日午夜，改制就可以勉强完成了。
尽管会议已经结束，上将却没有离开座位。副官端上新泡的铁观音之后，激光在会议桌的另一头投出一个人影。正是圣三一重工自主兵器研发部部长李修平。
关宁宇慵懒地靠坐在靠背椅中，手中的茶杯正袅袅地升腾雾气。
“试射非常成功。”李修平恭敬地说道。
“有劳了。”
关宁宇抿了一口茶水。
“您……真的要订购这种弹头？”
“效果不是很好么？”关宁宇悠闲地轻吹着茶水，又腾起一团雾气。
李修平咳嗽了一声，“我得确定您真的了解这种导弹。帝国其实很早就研制出了类似的产品。可是之所以谁也没有装备它，是因为——”
“——有效存储期只有不到80小时？离开特种仓库后6小时内必须发射？我早就知道了。”
雾气后面，关宁宇的眼神显得神秘莫测。
“那……”
上将放下茶杯，说道：“你只要从大后天傍晚开始，保证在马昭随时都有500发的库存供我使用就可以了。现在就开始生产，具体的合同明天早上总装备部会交给你。”
“我会立刻安排的。”
李修平正要下笔记录，忽然又抬起头，“马昭不是陷落了么？”
上将端起茶杯，露出宛如雾气般莫测的笑容，“你是说大后天傍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