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又是半个月过去,一切似乎都平静了,没有人再来询问林非最新的情况。作为和彼得同时被抓的著名人物,即使有索斯特在场阿兰也要常常面对那些含沙射影的指摘。一开始很容易窝火,这两天已经有耐性多了。
“我知道你对现在的情形很恼火,不过目前也只能这样。”对这个临时托管给他的年轻人,索斯特还是颇为欣赏。
“是的,先生,这一点我明白,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阿兰显得有些精神不振。
“不会太久,等彼得回来就好了。”
“您觉得彼得先生还能回来?”
“当然,难道你对你的导师没有一点儿信心吗?”索斯特意味深长地望着阿兰。
林非这两天的心情的确不错,不但彼得先生已经安全了,阿兰也顺利被放了回来,另外就是在这种时刻,那个很久没有风声的校友居然要给自己介绍一个朋友——实验室中的新星,年轻人里的佼佼者约瑟夫。原本并没有兴趣在这种时候试图去结识这样的卓越人物,不过按照陈涛的说法,约瑟夫并没有西方人常见的偏见与歧视,据说他对自己一个东方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脱颖而出得到彼得先生的青睐而钦佩不已。
会面的地点就在一家市郊的小型运动场。在这个年代还坚持进行这种原始锻炼方式的人已经不多了,人们更愿意选择注射或者口服药片维持身体状况。林非自从离开校园后就很少进行这样的户外运动了,一来全部精力都贡献给了那些研究,二来也没有年轻时的心思了。
这里的运动器械相当丰富,林非估计有史以来出现过的对抗性内容在这里都能找到。有人在击剑,还有人进行自由搏击,也有摔跤的,一派生龙活虎的景象。林非四下看了看,刚准备到旁边的场馆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转身身着白色击剑服的陈涛正满头大汗地看着他。
“你已经来了很长时间?”
“没多久,不过这项运动很累人。”陈涛一手拿着面罩,一手拎着剑,微微有些喘息。
“没想到你的兴趣这么广泛。”
“不,只是那个人很喜欢。”陈涛说着用手中的剑向旁边比划着,顺着他指的方向一个夹着面罩的年轻人慢慢走了过来。来人渐渐走近了,刚毅的面孔上双眼灼灼有神。
“林非?”来人先伸出了手。
“正确,你一定是约瑟夫。”
“有兴趣试试吗?”约瑟夫点了点头后挥了挥手中的剑。
“非常荣幸。”
只不过一小会儿林非就明白有多累人了,嘴里大口喘息着,步履也变得沉重。不过他依然坚持着,一次次从失败中汲取教训,一点点提升着自己的技巧。
“好了,休息休息吧。”看到林非已经坚持不住了,约瑟夫建议到。
“以前没玩过?”
“一般我不参加这么激烈的对抗。”接过约瑟夫递来的毛巾,林非擦了擦汗水。
“这和你们的传统有关。”
林非想了想,“可以这么说吧。”
“不过你比陈涛强多了,要知道他已经玩了大半年了。”约瑟夫一边说着,一边煞有介事地望着陈涛。
虽然明白对方的目的,但陈涛显然不能拒绝。
“好吧,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
林非笑着看看再次走上台去的二人,他仿佛有些找回了昔日的情怀。不过那时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如此昂贵的装饰,如此完美的灯光。这种灯光让人觉得有些熟悉,林非努力想了想,不久前光学室刚刚突破的似乎就是这个。林非想着,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约瑟夫和陈涛的结果很快出来了,即使号称要发挥自己的真正实力,后者依然一败涂地。对此陈涛归结了好几条原因,不过听起来都没有那么信服。
“我觉得有空的话可以经常进行这项运动。”临分别的时候,约瑟夫突然说道。
“当然,你知道我早就爱上这项运动了。”陈涛回应着,接着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林非。他知道约瑟夫这么说就代表愿意结识林非这个朋友,这是个好兆头。
“怎么说呢,我觉得这项运动没有那多少乐趣。”看到两人渐渐失望的目光,林非慢慢补充到:“不过能让人充满活力。”
阿兰在林非的实验室里消磨着下午的时光。虽然已经分配给了索斯特,但那个老头并没有给他什么任务。百无聊赖却找不到林非,和小助手许世纶攀谈了几分钟后,碍于年轻人有自己的工作,他只得拿着一些实验记录翻来翻去。就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林非进来了,看了看他径直向里面的小卧室走去。阿兰知道他一定有话和自己说,连忙跟了进去。
“上午去了市郊的一个室内运动场,猜猜我在那儿发现了什么?”
“风韵多情的单身女士?”
“这个倒没有注意。是那里的灯光设备,似乎用的是最新的荧光材料。”
“就是两个月前光学室刚突破的?”
“除了那个项目,我还没有听说什么技术能有这样的效果。”
“看来现在这样的情况很严重。”阿兰感慨着,忽然目光一亮,“你是说?”
“对。与此相比,我们这次的事情算不上什么。终于明白彼得为什么要逃出来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直到阿兰打破了这种压抑,“或许没有那么糟糕。”
“或许吧,我也希望没有什么。”
“有个问题,”阿兰似乎鼓了鼓勇气,看着林非说道:“你一直没有问我当初是怎么回事。”
林非笑了笑,“如果你知道,他们可能就不会这么轻易放你出来了。”
“你说的没错,不过彼得先生曾对一个人非常防范。”
“你说迪安?或许吧。这很难求证,可能也没有那么简单。现在想那些已经于事无补,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来。”
“可能你说的对,毕竟彼得是过去的事了。”阿兰淡淡说到,低下了目光。
“不,你理解错了,彼得永远都是我最尊敬的导师。我一直试图通过努力帮他摆脱困境,可现在他提前跑了出来,一切都超出了想象。”
“那我们该怎么办?一切都等待命运的安排吗?”
“你得相信我,就像以前一样。我们会有办法帮他的。”林非说着,眼中充满了信心。
明亮的屋子里,一阵阵热力从地下升腾而起,窗边的人因为过于温暖而开始困倦。忽然发现对面坐的老头儿正以戏谑的目光正看着自己,又精神一振。
“好久没有这样舒适的感觉了。”
“是吗?看来这两年你又学了点儿新本事。”戏谑的目光闪了闪,渐渐转为深思,“这次的问题很严重,恐怕你再也回不去了。”
“回不去就不回去了。本以为这辈子都用不到你这条线,这么多年的提心吊胆,终于可以过几天踏踏实实的日子了。”
“能猜到是谁吗?”
“不知道,但应该和这里没什么关系,如果真对我有所怀疑,守卫肯定不会那么稀松。或者真的是运气不好。”窗边人的语气有些自嘲,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这件事评议会那帮人肯定已经计划很久了,技术保密失控的情况愈演愈烈,他们早就想改变这个趋势。那里面几个高高在上的家伙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虽然出于沽名钓誉不会直接下手,但只要有谁提出个借口他们肯定会顺水推舟。”
“分析得非常有道理,不过已经没什么意义了。目前怎么打算?”
“总避着也不是办法,这两天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会先去找一趟林非,交代一些事情后就准备离开这里吧。”
“那样风险很大。”老人阻止道,“还是等等再说吧。”
“是的,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这次在里面拖的时间太长,身体经过了几次反复。虽然已经注射了试剂,但效果已经极大地削弱了,直到现在都不怎么稳定,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爆发。”
对面的目光霎时惊诧起来,“你可没说有这么严重。”
“没什么,我们不是早就准备好这一天了吗?”声音顿了顿,透出一丝平静,“加入时大家一起发誓,随时准备牺牲自己的一切。当时还没有那么坚定的信心,现在看来我做到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将自己这方的传承,这也是当初的誓言,所以不得不去。”
听到这儿,目光闪烁不止的老人突然皱起了眉头,“你决定了?”
“是的。这个年轻人从初入实验室到现在,点点滴滴的成长我都铭记在心,他有杰出的天分支撑上升到足够的高度,有相同的秉性保证在黑暗中一路前行,但最为重要的是他对自身血脉的尊崇,没有放弃那份已经满目疮痍的荣耀。”
窗边人带着他的坚定走了,只剩下屋内的老人独自沉思。虽然很想阻止,但他知道那是老朋友唯一的选择。或许今后就将一人,静守岁月的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