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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回忆

次日中午,他才走出山洞。望着山顶漫天雪海,忽然感觉飘渺没有目的。

“我要在这里呆上一整年,这里这么冷,这一年该怎么熬过去,也难怪小师姐宁可挨棍子也不愿再来这里受罚!”

山顶雪风如刀,行走间就仿佛身子被泡在寒池中一般冰寒。他在雪地里胡乱走了一阵,竟走到了那七色九婴莲盛开的地方。

望着一大片山坡上却唯独只有这一朵奇花,他心里不觉生出了一股孤寂之感,心想:“你是奇花异果,固然要孤傲于世,可我又是什么,竟也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正感叹之余,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擦擦的踏雪声响,他心里突地一跳,几步奔到了山脊上。

只见在漫天雪海之中,漫儿正站在山坡的下端,用一双满是幽怨的眼光凝望着他,雪花落在她娇小的身躯上,将她的身子染成了一片雪白。

“小师姐!”望着她弱不禁风的身躯,萧琪的身子有些轻颤,嘴里轻轻的唤了一句,却不敢上前,仿若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深深的沟壑,难以跨越,他心中默默念叨:“我这次逃跑定是重伤了她,一会儿她要打要骂,我都得随着她,绝不能有半句怨言!”心里只盼望着她发泄一番后便可以原谅自己。

两人这般凝视了好长时间,漫儿才慢慢的走上前来,随着一步步走近,她眼里原本那似责似怨的神色竟渐渐的消匿下去,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碧波中缓缓地涌现了出来。她走到他跟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萧师弟,你是真的要走吗?难道跟我们在一起你不快乐吗?你当真舍得下这里的每一个师兄师姐吗?”这几句话问得甚是凄凉,每问一句她的眼眶便红了一分,待得三句话问完,已经落下了眼泪。

萧琪望着她楚楚动人的模样,又见她眼睛微肿,显然之前便哭过一场,他心中不由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怜惜之情,便在心里问自己:“萧琪啊萧琪,小师姐待你如此,你真愿意抛下她一个人回到外面吗?你真打算一辈子都不跟她见面了吗?”想着想着便缓缓摇了摇头。

在他心里,当然最希望能够跟漫儿一同离开这里,然后回到父母身边。可是这毕竟是不现实的事。她自小生活在广陵门,这里的每一位修真者都是她的家人,让她跟着自己离开,那等于是让她抛弃家人。试想要自己离开父母都难接受,又何况是她这个从未离开过师父的小姑娘,一时便道:“小师姐,我也舍不得离开你跟师父,舍不得这里的每一个师兄,只是…在外面有我的爸爸妈妈,有最疼爱我的姐姐,我不能抛弃他们于不顾啊!爸爸妈妈将我抚养大,视我如生命,可是...可是我好端端的活着,却无法尽半分孝道...小师姐,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此刻心里正承受着人生最大的痛苦,我...我心里实在难受得紧,不得不想着出去见见他们...”说到此处,泪水已然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在萧琪心里,每当念及父母得知自己死讯时伤痛悲绝的情景,心中便如同被无数刀剑搅动着一般难受,他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飞到他们身边,说道:“爸,妈,琪琪没有死,琪琪回来了!”即便让他们知道他还活着,那么他也可以在此处安安心心的修炼,但是这句话却无法传到他们的耳中,如何不让他痛心。假如他真的丧生在地震中,那也罢了,人生无奈之事十之八九,那只能怨父母命苦,可是他好端端的活在世上,却仍然让父母深受煎熬,那份自责实乃言语能够形容。

见萧琪流泪,漫儿也抽泣不止:“我...我自小没有父母,不...懂你的感受!”

萧琪知道她是婴孩时便被带入广陵门,自是没见过亲生父母,这白云亲舍的感受又如何会懂。但想她从小被武阳真人抚养,想必师徒的情分也不弱于父女,便说道:“小师姐,假如换作是你,有朝一日因为一些事,要你跟师父以及诸位师兄分开,要你们永远也不能见面,你该如何?”

漫儿脸颊尚还挂着泪水,听闻萧琪这么一说,便认真思考了起来,可想了半晌,只摇头道:“假如真要跟师父分开,我心里定会有千个不舍,但是如果非要在师父跟你之间选择一个人永不见面的话,那…那我还是宁可不见师父。”

这句话本来有违孝义,但是萧琪听来却是喉头一哽,说道:“你...你何苦待我如此!”

只听漫儿道:“那日听师兄们说你离开了广陵门,我心里当时空荡荡的,就好像我最喜欢的东西一下子便不见了!萧师弟,你知道吗,两年前掌门师祖赐予了蝉儿师姐一把飞剑,我哭了好久,后来二师兄来安慰我,我也不理。那个时候固然伤心,但是都抵不上这两日,当我想起今后再也不能和你说话玩耍,我...我便觉得活着好无味...”说到这里眼泪又一次落了出来,只听她说道:“我当时只想,你出去自是去寻找你的意中人,心里便觉得好难受好难受,萧师弟,你铁了心要走吗?你可以留下来陪我玩耍,不再去找你的意中人吗?”

萧琪心情激动,只道:“什么意中人,那都是别人的了,我回去又怎会再见她!”想起这三年多来几乎每夜都会记起跟林蕊在一起的画面,他喉头竟又一次哽咽住了。

漫儿知他口心不一,但见他一脸痛苦,便也不再开口,只死死的抿着嘴唇。

过了好半天,萧琪才平复心情,缓缓道:“几年前我们就分开了,即便我再次回去了,也不能再跟她相见了,此时她说不定已经嫁人了。”

漫儿见他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了一片呆茫之色,知道他心里定是还念记着她,心中说不出的惆怅,便问道:“萧师弟,那位姐姐一定美得紧了,难得你这么念念不忘她!”

萧琪长长的吁了口气,凝望着她清秀纯真的脸颊,心里也不免对她们做了一番比较:“其实论及容貌,林蕊又怎及得上小师姐呢!”便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当初她的确很美,只是到了后来便就不那么美了!”

听闻萧琪这么一说,漫儿闪亮着晶莹的眼眶里笼罩着一层疑雾,问道:“怎么当初就美了,后来便不美了?”

萧琪抑制住心中的情绪,只道:“几年前,为了她我可以连自己性命也不要,可现在...物是人非,她在我心里也不再那么重要了。”

闻言,漫儿轻轻的哦了一声,泪水未干的脸上却是露出了欢喜的神情,但又怕被萧琪察觉,便低头不语,又隔了半晌,她才抬起头来,说道:“萧师弟,你跟那位姐姐是怎么识得的?你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吗?”

萧琪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跟她是在大学时候才认识的。”

只见漫儿睫毛眨动,问道:“大学,那又是什么?”

萧琪便解释道:“大学便是学校,是我们外面人学习知识的地方。”

他话刚说完,漫儿便露出了恍然之色,说道:“哦,我知道了,那就像我们广陵门一样,原来那位姐姐是你的师妹!”

萧琪想了想,漫儿于外面的文化习俗一点都不知,要跟她一件事一件事的解释起来,定是说不清楚,便点了点头,又道:“我们在同一个系同一个班级...”他见她露出了迷茫之色,便说道:“我们在同一所大学,跟着同一个师父,每日练功之时她便坐在我的前面,我坐在她后面。她总喜欢穿白色的衣裳......”于是他便将跟林蕊曾经如何相识,如何相爱,如何分手的大致经过讲述了一遍。再之后又讲了同学聚会,说林蕊跟金龙是如何的般配,自己如何的心痛等等......

漫儿在一旁怔怔的听着,中间竟没再出言打断过一句,专注得就仿佛在听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一般,待得萧琪说完这几年的种种,她方才说道:“萧师弟,这么说来,那个林蕊姐姐心里已经没有了你,你这般好,她这样对你将来一定后悔得紧。”

萧琪苦涩一笑,说道:“至于将来,我们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都难定论,又怎会知道她的心思。其实她现在爱的是别人,即便是我将来回去功成名遂,那也不关她半点事了!”

见萧琪提及将来要回去,漫儿低头沉默了小许,才抬起头来,说道:“你已经迈入了修真行列,今后自不能再娶一个寻常女子,那个林蕊姐姐在你心里固然重要,但是,你始终要把她忘记的。”

萧琪点了点头,怔怔的望着天边已然黯淡下去的铅云,只道:“是啊,这几年来,我始终对她念念不忘,直到今日,心中方才想通这一节。”说着又深深的吁了口气,才道:“小师姐,这些年来我没对任何一人说过这些话,今日对你说了,心里当真舒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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