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经久不衰的掌声，小礼堂舞台上长久的鞠躬谢幕的主演。
热情的浪潮难以平息，当大幕徐徐落下的时候，场外的掌声才渐渐变小，继而换成了稀稀落落的脚步声。
“接连七天的演出终于圆满成功！谢谢各位同学的共同努力！”谢老师高兴的招呼大家过来，“今天晚上，咱们在学校门口的饭馆好好的放松一下！我请客！”
“好耶！”大家都兴奋的附和着。
学校门口，有很多看起来破败不堪的小饭馆，但是味道却都深得人心。
谢老师特意挑了一个在二楼带有阳台的小饭馆，十几个人像撒了欢似的，唱歌、跳舞、打牌。
“你怎么不进去呢？”高媛拿着一瓶啤酒，走出房间，依靠在护栏的一侧，歪头看着易忱。
“太吵，他们的酒量太差，这么点就又疯又闹的。”易忱笑了笑，依旧倚在原本的护栏边，灌了一口手中的啤酒。
“对啊，还是外面好，看得见很远的风景，”高媛也笑笑，轻轻抿了一口啤酒，看向远方，“演出结束了，咱们马上就要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忽然感觉有点舍不得这些天排练的日子。”
易忱回眸看了一眼高媛，或许是由于喝了酒，她的脸上有点红润，嘴角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你喝醉了，咱们进去吧。”易忱轻轻拍了拍高媛的肩膀，转身离开。
“等一下，易忱，我有话要跟你说，”高媛猛然拽住了易忱的胳膊，她的眼睛如同暗夜里闪耀的星辰，亮晶晶的，“上次，我……”
高媛正欲接着说下去，忽然楼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易忱和高媛循声望下去，只见在楼下黑暗的小道里，一个高大的男生，正在半扶半抱着一个瘦小的身躯。
“程弈棋，说好了就喝一口的，你怎么这么不讲信誉啊！再说了，你真是够能喝的，我都得甘拜下风啊，”凌越扶着有些稀里糊涂的程弈棋坐在一张长椅，拿起手中的酸奶喂进她的嘴巴里，“来来来，乖啦，张嘴，喝点酸奶解解酒哦。”
“这点啤酒算什么，想当初，我在北京的时候，一个人喝几瓶红酒呢！”程弈棋嘿嘿的笑着，举起一只手来搭在凌越的肩膀上，“我真的没事，不就是易忱跟高媛好上了嘛，我当然很好！我才不难过！我一点都不难过！”
程弈棋大声的喊叫着，这句话在小巷子里面反复回荡着。
易忱转身，正欲向楼下冲去，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胳膊牢牢的被高媛拽住。
“易忱，你去哪里？”
“我有些事情……”易忱无奈的安慰高媛，准备把手抽回来，可是不知道高媛哪里来的力气，牢牢的将易忱的手钳制住，丝毫不肯放松。
“易忱，我只问你一句话，上次我在学校小花园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意。”高媛脸儿红红的，眼睛里面有些晶莹。
“高媛，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以为不回应，就是对你最好的回答，”易忱回过身来，认真的看着高媛，”我在这个学校里面认识的第一个人，是程弈棋。虽然那天在学校林**上，她对我阴阳怪气的，但是这就让我对她更加好奇，那天迎新晚会上，我在台上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跑了出去，我的心里忽然有点难过。第二天早上，我原本想去问问她，为什么没有听完我唱歌，结果却让你误会了……我喜欢的人是程弈棋，从一开始就是。这些天，我也犹豫过，逃避过，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嫉妒每天都和她一起的凌越，高媛，对不起，你很好，但我没有办法违背我自己的心。”
天色已经很晚了，月明星稀，明亮的月光轻轻的照在地上，像是铺上了一层洁白的霜。
“哎呀，门禁时间马上就到了，你得赶紧回去！”凌越扶着程弈棋，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女生寝室的楼下。
“七七，你怎么喝这么多？”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声音里面有焦急还有责备。好熟悉的口气，程弈棋感觉到自己被一只大手扶住，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温暖充满了全身。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是易忱。
“易忱？你别晃她了，刚吐完。”凌越不满的看了一眼这个不速之客，舀了一勺酸奶正欲送到程弈棋的嘴边。
“你怎么把她灌成这个样子？”易忱拧着眉头回了凌越一句，然后轻手轻脚的将瘫坐在长椅上的程弈棋扶了起来，将她摇摇欲坠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哎，你干嘛啊，一上来就对别人又搂又抱的，你觉得合适吗？”凌越也有些愤怒了，他伸出手来，正欲把几乎站不住的程弈棋拽回来。
“那你觉得把一个女孩子灌成这样，还让她坐在这个冰凉的椅子上合适吗？她要是着凉了怎么办？”易忱搂着程弈棋摇摇欲坠的身子，躲了一下凌越伸过来的手，满是敌意的看着他，“你明明知道她的腿上有伤，怎么可以让她喝酒呢！”
“你！”凌越愤怒的再次伸手，指着易忱，“现在学会装好人了是吧，程弈棋喝成这样，还不是因为……”
“你们别吵了！我……”程弈棋感觉到自己快被两个人给晃得晕头转向了，一口气没喘上来赶紧挣脱易忱趴在树边上吐了起来。
“七七，你没事吧，快漱漱口，”凌越关切的拿了瓶矿泉水，递了过来，“我说过她不舒服，不要那么晃她，你看……”
“你还说！她到底喝了多少酒？你给她到底吃了什么？”易忱恼怒的上前，直接揪住了凌越的衣领，他太阳穴附近的青筋慢慢的爆了起来，眼睛也是红红的。
“她不开心，我们就吃了麻辣烫、喝了点酒而已……”凌越显然被易忱的举动激怒了，也伸手拽住了易忱的衣领。
“麻辣烫？！那个东西很脏的，你不知道吗？！她现在吐成这样，你……”易忱的脸被憋得通红，说话也是咬牙切齿的。
“你们别吵了！松手！都给我松手！”程弈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两个人的一侧，试图分开他们两个。但是她一米六三的个子对着两个比自己高二十厘米的人，的确是十分吃力。
凌越和易忱眼睛都是红红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身边眼圈已经红了一片的程弈棋，十分默契并恼怒的松开了对方，但他们之间电闪雷鸣般的眼神却出卖了自己不满的情绪。
“七七，你别哭，我……前些日子……”易忱低下头，正欲伸手替程弈棋擦干眼泪，却没料到程弈棋向后一躲，狠狠的甩开了他的手。
“你算什么，凭什么来管我的事情？”程弈棋咬了咬嘴唇，恶狠狠的说，“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真的，永远！”
“七七，我……”
“不要叫我七七！不要再跟我说什么别的话了，算我求你好不好！以后麻烦你跟你的高媛彻彻底底的滚出我的世界行吗？我惹不起，真的惹不起！”程弈棋痛苦的蹲在地上，眼睛的酸涩早已经让她看不清楚眼前的这个大男孩。
十一年，即使已经过了十一年，再面对易忱的时候，她的心智还是那个十七岁的少女，甚至，变得更胆小了。
“你走吧，如果你已经选择了高媛，那就不要再来伤害程弈棋，”凌越的脸上少有的正经，他走上前去，扶起来蹲在地上放声大哭的程弈棋，“走，我送你回寝室。”
“等等！七七，我一直有所犹豫，但是刚刚你在马路上喊的时候，我才知道你喜欢我！可是你知道吗？我的心里，早就有你！”易忱忽然大喊道。
“你每天等在这里和高媛一起走，你默许了高媛对你的表白，你跟高媛一起去医院看我……这一切，还不够说明些什么吗？你们之间的游戏，我不想参与了，我玩不起。”
“不是！我等在这里，是想等你，可是每天早上你都和他一起走！我没有拒绝高媛，是因为我我不想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孩子，那次我去医院看你，是在门口才遇到的高媛……”易忱站着的位置刚好离路灯很近，耀眼的白色光芒让他的脸成了黑乎乎的一片，程弈棋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她却看到了易忱身后散发着的光芒。
原来勇气，真的是会发光的。
“凌越，你回去吧，我想自己跟他说。”程弈棋蹲在原地，擦了擦眼泪，盯着眼前的路灯看了好久。她忽然回头，平静的对凌越说道。
“可是……”
“没事的，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程弈棋给了凌越一个虚弱的微笑。
“那……好吧，你早点回去，我……走了。”凌越不放心的看了易忱一眼，叮嘱了程弈棋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高媛，迎新晚会上，是她给你送的花。”凌越的脚步声远了，直到完全没有了动静，程弈棋才忽然开口问道。
“迎新晚会那天，我看到你离开了。第二天我想去问你，为什么不听完我唱歌，可是却看见你跟他一起，我以为……”
“高媛其实挺漂亮的，她的性格也很好，很适合你。”程弈棋仍旧蹲在地上，易忱说着话，也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来，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和程弈棋保持一致。
“可我喜欢的是你，从开学那天在林**上看见你，我就已经开始喜欢你了。你说过，你在乎的是心境，我不想违背我自己的心境。所以……”
“四年之后呢？我是在乎此时此刻的心境，可我不想经历失去的痛苦，那种滋味就像被迫咽下一口苦酒，很难受。”程弈棋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易忱，眼睛里面闪动着一丝光芒。
“七七，请你相信我。”
“易忱，你不知道，你真的不会明白我的感觉……我已经痛过一次了。但是……我做不到不去爱你！我要你答应我，如果以后你爱上别人，或是不再爱我了，请你坦诚的告诉我，不要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最后才知道，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
易忱郑重的回答着。他的手略略发抖，就这样轻轻的攥住了程弈棋冰凉的指尖。程弈棋的脑袋一片空白，她只记得，天上的星星在肆意的闪动，然后，一片柔软的唇轻柔的覆在了自己的唇上。
这一刻，程弈棋觉得自己很幸运，至少，易忱两次青涩无比的吻，都给了她。
时间仿佛就此静止，但是在不远的地方，一颗法桐树干后的凌越，感觉自己被那片惨白的灯光刺得生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