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的人,都吃了一惊。陈久看到是陈二,就问:“怎么这麽冒冒失失的?”
一位面上还显稚嫩的锦衣男子,冷笑道:“谁吃了豹子胆,敢打我陈家的人。”
“豹子胆,我没吃过。罴皮扒过,蛟筋抽过。”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从门口进来一位面容姣好的少女,身着淡红色的上衣,衣袖上有几枚金色的花纹,腰间有一条明玉带。下身是一裁剪适宜的淡青色的罗裙。
那锦衣男子,先是大怒,后又大喜。还长得清俊的脸上露出如色中饿鬼的丑态,令人眉头一皱。那锦衣男子的小厮,先开口了,“你是什么人?敢跟我家公子,这麽说话、哎呦???”那小公子,反手给了他一个巴掌,对那少女道:“呵呵,在下海州陈家,陈祖荫。敢问···”
“喂!那边的小子”少女对于陈祖荫完全无视,却对着陈义喊道,“说你呢!你给我过来一下!”
陈义面上茫然无措,其实心里对于这个野蛮少女是又恨又怕。看似陈义被那一脚,踢得很远。然而也没甚麽伤。只是有点痛罢了。
陈祖荫上前一步,口中说道:“陈二,你耳朵聋了吗?还不去给这位小姐道歉!”说着就要一巴掌甩他。
陈二口中连连称喏,看似点头哈腰。其实是,不着痕迹的躲过了那一巴掌。
陈义来到少女的面前,口中恭敬道:“这位小姐,小子罪该一死,竟然不开眼,小子真真······”
那少女轻轻一笑,“哪有许多废话!我问你,你叫啥名字,可是陈家人?”
“我叫陈义,是长泉酒楼的伙计。”陈义答道。
这少女微微颔首,环顾了酒楼大堂。这酒楼分为三层,雕梁画栋,也算不俗。突然间,少女伸手将陈义的臂膀抓住。众人只见,“腾”地一下,陈义二人,就飞上了三楼走廊,抬脚就进了一间客房。少女声音传到众人耳朵里,“我要问他的话,任何人不得上来。”
“这女的,不会是采花大盗吧?”小厮甲咋舌道。
“啊呸、这叫‘采阳补阴’。不过,这陈二长的也不怎样啊,没理由啊。还没公子······”小厮乙回道。
“没用的东西。”啪啪几个巴掌,陈祖荫将一股气全撒在了这俩小厮身上。
“陈久,这陈二怎么叫陈义?”陈祖荫问道。
“这,好像是他自己取的吧!”陈久道。
“哼,陈义!明天叫他滚蛋!”陈祖荫阴沉道。陈久不敢求情。
月已中天。南沙城里,除了偶尔几声犬吠,显得一片寂静。打更的李老头,手里提溜着一壶酒,一边打着更,一边嘴里唱着古怪的小曲:“天干物燥······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小心火烛······俺曾睡过风流觉,俺曾见过朱颜老。残山河,梦中真。旧吾家,丢难掉。把甲子兴亡看饱,商女欢声压悲老!”
这李老头刚好走到,陈髯家的门前。忽然间,一阵异风突起,夹杂着几声奇怪的啸声。从陈髯家的门缝里,传到李老头的耳中。
李老头好奇的走到陈髯的门前,就扒着门缝看。身体一个趋趔,摔到门里去了。原来,门没锁。此时,异风怪啸,更加清晰了。吓得李老头,大叫一声,挣扎着起来。转身就要跑。突然发现,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借着月光一看,那人脸颊生毛,鼻孔朝天,獠牙外露。比年画里的雷公鬼怪,还要狰狞。吓得李老头,须发皆张,白眼一翻,竟然昏死了过去。
其实,这雷公鬼模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陈髯。
原来,廖青红不负重望。在陈髯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把药带来了。又忙了一宿,快到了子时,才按陈髯的要求,熬出了一大盆药汤。陈髯迫不及待的将廖青红赶出密室。就脱光衣物,进行药浴。
整个密室,先是白气腾腾,后来又生出青,红,黄三色雾气。此时,陈髯也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五元汤的药力受到热力,而浸入陈髯的身体内,经过经络,进入五藏六府。而那被玉雪丹压制的五道“内气”,立时受到了刺激,与那药力进行对抗。陈髯忍住经脉的刺痛,全力运转《五志诀》。经过一个时辰的运功,那药气与内气完全的融合了。进入到了五藏中。如今,接着要做最后一个步骤,将五藏神具化出来。而此时,陈髯排出的身体中的污垢和杂质,将药汤染成了酱色。药汤也已经变的温温凉了。但陈髯的肌肤还是赤红的,上面全是汗珠子。面上五色流转不定。
良久,陈髯突然间,低沉地吼出声来。面色因痛苦而致扭曲,青,赤,白,黑,黄五色变幻更快了。好似到了一个临界点,陈髯大叫一声,似乎虚脱了。此时假使有人在一旁,会看到,先是陈髯的眼睛里,冒出了两个全身一赤色和一青色的,好似蠕虫一般的东西。那俩东西扭曲地从眼睛里要爬出来。接着,从陈髯的鼻孔和嘴中,钻出了两个,一黄一白,一寸大小,面无五官的光溜溜的小人形状的东西。最后,又从陈髯的耳中爬出了一个黑色的椭圆形的东西。这五虫模样的东西,一经具化出来,陈髯原本就瘦弱的身形,又眼见得更加孱弱了,脸色也愈加惨白了。可以预见的是,这些东西一旦成形,陈髯应该不会好过。
忽然,从地上陈髯的衣物中,窜出了一道金光。一声猿啼,金光直扑陈髯的面门。而那五虫,一听那啼啸声,就好似遇到了天敌一般。就自动的往回缩。可是,那金光的速度更快。先是扑到了陈髯的左眼,将那赤虫给吞噬了。如此这般,待到将最后的黑虫吞噬时,那黑虫已经完全钻了进去。那金光中传来一声怪啸,也钻进陈髯的耳朵眼里,将那黑虫又扯将出来了,给一口吞了下去。
那灵猴吞完后,打了一哈欠。似是有一点疲惫了。就直奔陈髯的脑袋,金光一闪,竟然钻了进去。
就在灵猴钻进陈髯的泥丸中时,陈髯只觉得脑中有一股清灵之气,通过三元九宫十二重楼,下济于五藏六府。五藏六府中,顿时传出五脏元气,滋养全身的经络。在体内流走三十六个大周天,七十二个小周天,最后归于脐中丹田。
此时,陈髯已经清醒。他完全不知刚才的那一幕。而现在他心间正流淌出一段口诀。正是,他熟读的《行儒诀》:元极天尊,紫微寰主,宝玄金轩,玉柱星门,周运九宫,左抱日华,右攘月晶,调和天关,中有圣神,号为紫皇,景云丹撵,朱罗紫袍,腰佩龙策,头巾凤篆,左持赤书,右携圆珠,一气混元,包生万物······
随着陈髯的默念,丹田中元气,渐渐幻化出一个身穿紫红色的罗袍的男子,头上和腰间,都佩戴着有龙章凤篆纹饰的头巾和玉佩。男子的面容浑蒙不清。就待男子的身形勾勒完成之际。男子的颈上,突然冒出另一只头。这只头,面容较为清晰,就是一个猴头。
“瞳儿!”陈髯一下就从入定中,清醒了过来。
陈髯从药汤中起来,穿好衣裳。心里想的是呼唤灵猴,可口中却不是人言了,却似猿啼。
陈髯心里一惊,用手摸了摸脸,只感到触手之时,毛茸茸的,皮肤也比较粗糙厚实。陈髯急忙离开密室,用衣袖遮住脸,来到中庭。没有人,本来预备躲开廖青红的。可是,发现廖青红已经疲惫的睡着了。陈髯连她的呼吸声都听得见。不仅如此,陈髯一来到屋外,就能感受得到风吹花落的声音,飞蛾扑蛛网的声音,蚯蚓松土的声音,风吹大地的声音,万物呼息的声音。陈髯沉浸到这种境界里,他欢喜这种感觉。
此时,一段哀伤的古曲传入他的耳中,打断了他的感悟。他寻声来到门口,老远陈髯就闻到了一股酒味。然后,就发生了前文所叙之事。
陈髯眉头皱了皱,他能感到这老头没事儿,只是昏了。陈髯将老头提起来,放到台阶下,就关门回屋了。他要将他的模样,想办法解决一下。
密室中,陈髯盘膝而坐。数息之后,就入静了。将心神沉入丹田,他仔细的观察他的“本命神”。那个猴头的面容比较清晰,就是灵猴瞳儿的模样。他不知道瞳儿去哪儿了。但旋即也不在纠结了。转而观察那个面容不清晰的男子。这男子的面容好似隔了一层纱,看不清楚。陈髯细细地观察,那男子的面容有点像——“陈二?”,不对,就是“我自己!”
陈髯一喜,又从入定中醒来了。双手一拂面,毛绒绒的感觉没有了,皮肤也变得光滑了。陈髯大喜,从密室中出来。天际已泛鱼肚白。陈髯一照镜子,果然模样又变了回来,并且脸色也丰满了,有水色了。
陈髯稍微洗漱了一下,看到一束紫阳洒进庭院。就迎着晨光,打了一套养生拳法,这拳法是大路货,并没多大威力,海州的一般的人家或多或少都会。接着又走了一趟“步法”,这步法是陈髯的母亲传给他,这麽多年陈髯练习不缀,但是,也没甚麽神奇的。碰到了三五个大汉,照样无用。否则,也不会被陈祖荫的小厮手下,打得那么惨。
陈髯刚练完。就听见廖青红,声音惊喜地喊道:“髯哥哥!”
陈髯转身,灿然一笑,“青红!早啊!”
廖青红含羞一笑,“髯哥哥,从来没见你笑过。你笑起来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