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子时已过,晏国王宫里却寂静的可怕。这本是个月圆之夜,此时却没有看到什么月光。一片漆黑的夜里只有屋檐下的红灯笼的灯光影影绰绰,但却平添了几分恐怖。
一个扭曲着的黑影在墙上迅速的爬行着,每爬一段路便会停下来,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每每经过一个房门口,它便会停下脚步,各处嗅嗅,但似乎没有找到它要找的东西,于是便又继续向前爬着了。
王宫今夜唯一的新房里,还亮着点点烛光,没人管的新娘子已经抱着膝盖蜷缩着睡着了。爬动着的黑影东瞅瞅西望望,停在了新房门外的墙上,仔细嗅了嗅,像是终于发现了目标的样子,迅速向门中冲去。
“啪!”一道白光闪过,不偏不倚的劈中了爬动的黑影。
这东西直直的从墙上掉下来,挣扎了几下,又有几道白光无声息的穿过了它的身体。黑影在垂死之际抽搐几下,终于不动了。
“终于抓到你这畜生了。”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手里拿着道符,说完这话,随即念了道咒语,地上那不动了的黑影渐渐化为一道灰色的烟雾,又腾空旋转几圈,化作了一道符印,落入来人手中。
此人身着一身黑袍,领口袖口都镶着金色的花边,金色的发带在红色灯笼的辉映下格外耀眼,可是与白天不同的是,他的左脸上赫然出现了明显的紫色纹路,似图腾又似花纹,恐怖的布满了整个左脸。但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得意,正如他所料,这个东西的目标果然是这里。这一夜,他在此守株待兔多时了,各项准备都已经做好,就等它自投罗网。
不错,收了个大家伙,以后也许会派上用场。
但是这个面容俊秀的黑衣青年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新房门口犹豫许久。
“应该睡了吧……”他小声自言自语着,用手推了推门,房门上隔空出现了一道道水波样的紫色光环,但对他的动作丝毫没有影响。
“恩?”他奇怪着,这个结界是自己布的,门本来是没有锁的,怎么此时却推不开了呢?
本来只想推开个门缝偷看一眼的黑衣人加大了力气,门却丝毫没有动的意思。两只手都用上了力,门依旧没有被推开,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心中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年轻人皱了下眉,托着下巴想了想。看看四周没人,叹了口气,默念咒语,脚下出现金色的光环,光芒升腾,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沉睡的赵奔奔并不知道,就在不久,她跟前不声不响的出现了个年轻男子。来人施完法术,刚睁开眼睛,就看到红衣服的新娘子抱着双膝蜷缩在门前睡着了,白皙的脸蛋上还隐约挂着两道泪痕。
看到了这一幕的年轻人嘴巴微张,心里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舍,他摇摇头,走过去,把沉睡的女孩横抱起来,嘴上还在小声嘟囔着:“个死丫头,居然害我坏了规矩用空间术。”
虽然这样不满的抱怨着,他还是把女孩轻轻放到床上,将被子盖好,又凝视了几秒,抬手想为她擦去泪痕,但却在很近的距离下停住了。
摇了摇头,年轻人慢慢走开,路过桌子的时候还顺便吹灭了蜡烛。然后出门,轻轻带上新房的房门。
他轻车熟路的绕过王宫的雕栏画栋,走到一个结构复杂的庭院中,又是左弯右绕,终于到了一件同样布有结界的屋子。从屋里的陈设来看,似乎是一间书房。房中拿着本书册斜坐着的男子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青色的袍子造价不菲,面料上等,湖蓝的纹路透着大气与华贵。依然面无表情的林锦渊见来人进屋,看似不经意的抬了抬眼睛:“你这又是何苦。”
“啊……有收获不是吗。”这个白天自称为言非的男子伸了伸懒腰,随意的敷衍着。
林锦渊合上其实也没在看的书,冷着脸,有点严肃的问他:“就不怕她恨你?”
“没办法啊……我这副样子,也怕吓到她。”言非脱掉黑色的外袍,露出一身鹅黄色的丝缎长衣,似乎已经是要接近亵衣了,但面料还是非常讲究。他走到铜镜前,貌似非常不在意的端量着自己恐怖的左脸。
“区区一群河上邪灵,用的着您晏王大人亲自出马吗?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林锦渊的语气有些重,他看来是很反对今天言非的抛头露面。
“若是源头在我们这里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在对岸。九曜盟一直拖着不管,咱们这儿再怎么努力也是治标不治本。”被称为晏王的年轻人转过头对林锦渊说道,“不知道那个老太婆打的什么主意,居然放着边境那么多空鬼不管不问。”
林锦渊的表情更加冷了一些。
“还好,他们家小少主不偏不倚的经过那里,虽然时候是比我估计的早了不少,但是到底是要经过阡陌河的。借九曜盟的力量除去本来就该归他们管的麻烦,理所当然啊。”晏王继续语气轻松道。
“那就用得着你亲力亲为吗?”
“哦……我是去看看我的新娘长什么样子啊。”他哈哈一笑,很平常的说出这句话,倒是惹得林锦渊一脸不屑。
“看到了吧。”林锦渊对赵奔奔的印象很是不怎么样。
“嗯啊……很有趣的家伙。”晏王想起了刚才睡在门口堵着门的那个新娘子,嘴角露出了顽皮的微笑。
林锦渊已经习惯了他那常常挂在脸上的时而狡黠时而天真的笑,冷冷的从嘴里蹦出一句话:“哼,这下你要有些时日才敢见她了不是?”
“是啊,所以……”晏王对林锦渊莞尔一笑,露出略带顽皮的纯真笑颜,“就麻烦锦渊帮忙照顾几天我家新娘子喽~”
“不管,我不喜欢她。”
“就是因为不喜欢才让你帮忙照顾啊,喜欢就不得了了哦。”
“我不管。”
“锦渊~~~~~~”
“别这么恶心的叫我,陛下。”
“小~锦~渊~~~~”
林锦渊头皮一阵发麻,站了起来,有点不耐烦:“你真的喜欢她?”
“谈不上喜欢。”晏王对这个部下似乎一点脾气都没有,很是认真的回答他,“但也不讨厌。”
“干嘛要答应这桩奇怪的婚约。”林锦渊从一开始就反对他们的婚事。
“老人家们很早以前的约定嘛,我也没办法。”晏王撇撇嘴。
“这都不是理由。”林锦渊直面他,很是严肃的样子。
“锦渊,”晏王的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托她的福,我收了几十只邪灵,和……一只可爱的大蜥蜴。”
此话一出,林锦渊便知道他那严肃的表情是忍着笑意装出来的了。他努力压制对晏王此举的抓狂,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话来:“您——是晏王——不是捉怪的法师。”
“叫我法师寒衿吧,哈哈……”晏王哈哈一笑,毫不在意。
“恩,法师言寒衿,那这晏王做还是不做了啊。”
“晏王,言寒衿,我都要做。”言寒衿神色一凝,真的严肃了起来,“锦渊,你知道的。答应那个家伙的事,还没有做完。那是我们共同的愿望,无论要用多少年,都要去实现。晏王,是他留给我的责任。而他未完成的愿望,我也会矢志不渝的去实现。”
林锦渊冰冷的脸上多了复杂的神色。他从小便与言寒衿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无论他是不是晏王,自己都会一如既往的面对他,跟随他。言寒衿的心事,他自然也都知道。
今天是言寒衿大婚,本应在晏国等着娶亲的新郎却出现在九曜盟领地的阡陌河畔,若不是前一天已经接到他的飞鸽传书“途中若见,莫要相认”,他一定会吃一大惊的。
虽然已经知道这人做事不着调,但是往往结果总是会让他安心,这也是言寒衿能让他心甘情愿一直追随的原因。但是使用至阳神器召唤灵兽,让体质奇特的言寒衿受到反噬也是意料之中。
他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看着家伙怎么去见自己的新娘子的时候,言寒衿却把新房布下结界,让赵娉婷出不去。这样看来似乎是有底虐待新娘,但却也是最安全的办法。那个蜥蜴形状的恶灵最喜食神器的灵气,今日寒衿用了盘龙玉,把一直封印在赵娉婷体内的盘龙之息或多或少的释放了出来。一入晏国,这恶灵便尾随了出来,估计就等入夜之时来寻找食物了。把赵娉婷锁在结界之中,又不予进食进水来减淡她身上的气息,已经是在不见面且不让她知情的情况下最好的方法了。
虽然乍看之下有些残忍,但言寒衿确实没有想的面面俱到。只是今日一见,他认为赵娉婷是个洒脱爽快神经大条的女孩,应该是不会在意新郎是否出现,早早睡下才对。于是便与林锦渊商量了这个计谋。用最安全的方法让她做诱饵,好来收服这个灵兽。
只是林锦渊也有不知道的情况,比如言寒衿居然破坏自己定下的法规,用了空间术。当然,谁都不会料到这个看似大条的丫头满脸泪痕的睡在地上。只是,了解情况的只有亲临现场的言寒衿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