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请。”司公子陡然顿住步子,朝身后的林嫏浅笑道。
林嫏止住脚步,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司公子已经将她带到了福客楼内最中心的桌椅边,红檀木桌上已经摆满了刚出炉的美味佳肴,成色鲜美,阵阵香味扑鼻,倒是将林嫏等人的肚里的蛔虫都要勾出来了。
“司公子这是……”林嫏装作不明。
“这是专为你准备的。林姑娘请坐。”司公子话不说明,只是抬手指了指那桌边的长椅,让林嫏坐下后,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好像她的脸是花儿似的。
“司公子看什么?”林嫏被他瞧得不自在,仿佛身上快被戳出一个洞来了。
“欣赏美人。”司公子倒是毫不避讳,有话直说,“不瞒姑娘,在下云游四方,美女自是多不胜数。只是,甚少有佳人如姑娘这般,让在下实在是找不出词来形容这般天香国色。”
林嫏半垂眸,不言不语。倒不是她想清高,只是她真不知要如何应对他这番赞美。
司公子对她的沉默并不着恼,只是浅浅一笑,魅惑的双眸轻轻一转,望向这满桌子的佳肴,扬了扬嘴角:“这福客楼不愧是璊国京城满负盛名的酒楼,这菜品酒饮一流,想必姑娘也很清楚吧?今日正巧,我们一同共享这盛宴吧?”
言罢,他忽然抬首看了一眼林嫏身后的二婢,目光中暗藏一丝不郁。
林嫏仿佛看出他的眼中含义,察觉到一丝危险,她侧首对秋苓与冬萤说道:“你们先去门口吧,我很快就出来。”
秋苓本欲抗议,可却被一边的冬萤拉住,示意她嫌退下,以免惹怒这还未知根知底的司公子。
秋苓不言,无奈地颔首,一俯身,与冬萤离开了。
见她们退下,司公子面上的笑容才稍显温和,他唤过一边恭候已久的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小厮立即转身离开,好像是做什么准备去了。
林嫏正感讶异,想要开口问什么,却被司公子以指封口制止了。
静默时刻,林嫏忽然觉得鼻尖一痒,仿佛有什么细小微粒拂过她的鼻头,可待她伸手一摸,却又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停留在鼻尖,好像方才都是她的错觉一般。正当她想要询问时,忽然面前满眼雪白,不知何时,自头顶而起,整间福客楼内竟然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
林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仰起头,观赏着这一片不可思议的雪花盛宴,竟是一时无法开口。
“如何,可喜欢?”司公子满面笑意,宛如这是他最为得意的作品,一脸期待地看着林嫏。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顷刻间遍布整间福客楼,从屋顶洋洋洒洒倾泻而下,几乎要迷了人的眼。瞬时,那原先寂静无声的福客楼,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雪,竟是增添了无数难以言明的独特气息氤氲开来,包围住林嫏与司公子,无声的对视淹没在白茫茫一片中。
林嫏眼睁睁看着那雪白飘飘荡荡撒入桌上的佳肴内,连忙出声:“这菜……”
“无妨。正是这最后一道雪,才是这些佳肴最后的点睛之笔。”司公子轻笑,抬手拿起木筷,夹了一块清蒸鱼肉,放入林嫏的碗中,清声道,“你尝尝。”
“这么多雪,你是如何做到的?”林嫏没有动筷,只是忍不住惊叹着询问。
“你想知道?”司公子神秘地眨了眨眼,鬼魅的眸子眯成一条线,仿佛会吸魂似的,凝视着林嫏,“若下次能再见,我再告诉你,如何?”
林嫏表情一僵,原本的期待兴奋也被这一句话打回原形。
她怎么忘了……眼前这个男人可是充满了危险的气息,怎么就因为这样一场雪花盛宴,让自己迷失了呢?实在是不对劲。
一场华丽的鹅毛大雪,来得快去得也快,渐渐地,那飘洒的白雪逐渐稀疏,继而慢慢停止……
“来,趁着此刻味道鲜美,快尝一尝,再过会儿,菜肴冷了,滋味会逊色不少。”司公子示意着,自己率先夹了一块血罗酱鸭,送入嘴中品尝起来。
深色的酱汁沾染在他的唇瓣上,居然组成一幅让人面红心跳的微妙画面,看得林嫏差点失了神,未免被眼前这妖孽般的男子再度吸引目光,她连忙垂下头,夹起自己碗中的那块雪白的鱼肉,送入嘴中,登时,一股鲜美清香的味道便在口腔散开。
“如何?可还入口?”
“嗯,很好吃。”
“那便多吃些……下次再相见只怕遥遥无期。”
林嫏一怔,不知为何他如此期待着一次次的见面,然而她也不好对一个陌生人说破什么,只能随意应了声:“嗯。”说罢,不再开口。
一顿雪花盛宴在两人安静的氛围中落下帷幕,司公子并未对林嫏做什么,只是将她送到福客楼门口,叨扰两句,目送林嫏与她的两个婢女一同离开,一身深红色的长袍上还沾染着方才一阵大雪后的雪白,唇角勾起一抹惊心动魄却别具深意的笑,他与身边的小厮一同转身返回。
“娘娘,那司公子……”马车上,秋苓忍了又忍,还是禁不住这张爱动的嘴巴,开口质疑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嫏侧首望着窗外,白净的面容毫无瑕疵,亦毫无表情,“这个司公子,并非普通人。他的一举一动,皆是贵族气质……而且,他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妖媚,我想,日后一定要注意这个人。”
“娘娘既然知道他危险,为什么还要……”
“方才我也是试他一试,可见目前他对我并无伤害之意,想必还可以放心。只是他的目的我并不清楚,在这一点上,不得不防。”
“秋苓,娘娘都这么说了,我们便不要再多问,日后自会见分晓。”
冬萤轻声劝解着秋苓,秋苓见冬萤与林嫏站在同一阵线“同仇敌忾”,心想自己再多说只怕也是无用,便也懒得再说,只得点点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直至马车回宫。
回到泉鸾殿竟是比以往晚膳还要晚上近一个时辰,林嫏命人撤了备好的晚膳,独自回寝殿。
走到门口,林嫏敏锐地察觉到寝宫有人,远远望着映着烛火的窗户,她心下猜想多半是司徒熙在这儿,敛了敛神,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她推门而入。
“去哪儿了?”
果不其然,司徒熙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站立于寝宫中央,闻得开门声,稍稍侧首,留出刀削般的冷峻侧脸,低声问道:“这么晚才回来?可用过晚膳了?”
知晓司徒熙虽然嘴上不追问,可他的疑心还是重的,因此她的回答还是模棱两可些较好,唯一不能做的便是撒谎。
“是,用过了。之前在将军府坐了会,与二姐聊了聊家常,随后返程途中有些意外,便晚回了。”林嫏款款走上前,站定于他身后,撒娇般凑上去,“熙,你莫不是生气了吧?”
司徒熙轻轻“哼”一声,几乎低得她听不见:“为何要生气?我又不是养了只金丝雀儿,日日夜夜要绑在自己身边。”说罢,他回过身,不容置疑地抬起手臂,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林嫏毫不意外,只是埋脸在他胸前,轻笑。
他果然还是这样,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早已怪罪下来了吧。
“对了,今日我是来告诉你,我经过深思熟虑,决定封林群为太守,在距离京都最近的环城任职,如此你也方便回去探望……”司徒熙娓娓道来,“最重要的是,你娘她们也能有个像样的地方住,毕竟是皇亲国戚了,再这般清贫下去只会叫人笑话。”
“好,但凭皇上做主。”林嫏满面微笑着答应下来,眸中飞速闪过一丝暗芒。
林家是时候以另一番身份崛起了……这便是第一步,无论是何品阶的官职都好,至少还有立足之地,很快,旧时风光的林家,便会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到那时……她的计划便是成熟之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