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林嫏倒是没说些什么,只有秋苓一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地停不下来,一直絮絮叨叨地在说着,多数问题都是抛向司徒煦的,只是司徒煦多数时候以微笑带过,冬萤与林嫏相视一笑,从这里看出了些许门道。
渐渐靠近城郊,摆摊的人越来越少,街道逐渐变得冷清。除去被安排照看马车的小元子外,林嫏四人无言地漫步向她从前的家。出了城,城郊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混杂着泥土清香,令人神清气爽。
靠近那从前的小篱笆院子了,林嫏顿住脚步,看向司徒煦:“王爷,就到这儿吧。那院子破败,不方便请王爷过去了。”
司徒煦幽幽一声叹息,轻轻颔首:“好,既然娘娘不愿,那本王便不……”
话音还未落,林间休憩的白鸟陡然受惊了般扑腾着翅膀往天空飞去,紧接着空旷的前方,传来了巨大声响,还有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搅得素日安静的树林鸡飞狗跳。
林嫏心头一跳,顾不得许多,来不及和司徒煦再说什么,她便只身飞奔向竹林深处,秋苓与冬萤一个怔楞,晚一步追上前去,也没顾得上司徒煦,而独留的司徒煦更无法全然不顾一人离开,顿了顿,他还是跟在三人身后,一齐朝林嫏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
林嫏离竹林小屋越近,那哄闹的声音便越响,她心下一凜,脚步越加飞快,身后的秋苓惊愕地发现自己的轻功竟追不上她,不禁吃惊唏嘘。
待到她们赶到门口,林嫏恰巧看到的一幕,正是齐如玉拖着姚馥瑕从屋内走出,她的身后跟着大量家丁打扮的男子,正在打砸屋内屋外的东西,甚至有一人拿起了一根木棍,开始打算点火,而仪筠与阿莲两人正苦苦抵抗,一人同齐如玉扭在一起,另一人则是因阻挠而被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丁狠狠推倒在地。
叫骂哭闹连成一片,刺激着林嫏的耳膜。
“都给我住手!”她浑身发抖,双眸狠狠瞪向齐如玉,温婉如水的气质尽数变成了随时会被点燃的火药桶。
这样一声平地惊雷的怒喝着实把所有人都吓住了,家丁们两两相觑、不知所措,齐如玉的面色则在看到林嫏的那一刻变得格外的阴沉……为何每次都会被她撞见?她怎可经常出宫?难得她才刚找到姚馥瑕的住处……当真是上天不开眼。
“齐如玉,是谁借你的狗胆?丞相吗?”不怪林嫏如此盛怒,一次两次被她撞见这样的场景,她怎么还能以正常人的礼法来对待眼前这黑心的“大娘”?
“你……你怎么又来了?”齐如玉心气不顺,次次好事被坏,也不打算同她拿着捏着了。
“怎么,本宫去哪儿需要向你汇报吗?齐如玉你好大的胆子!还有你们!”林嫏蓦然转首,盯住那群直愣愣的家丁,“还不赶紧将东西放下?谁再敢动一下,本宫便叫你们一个个人头落地!”
作恶的家丁们面面相觑,不敢再乱动,只得小心翼翼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原位,还有那举着火把的家丁,吓得立即拖了外衫去扑火,生怕自己一个行差踏错便惹恼了眼前这突然出现的美丽女子。
“娘娘,你这不好好呆在宫里,一直往外跑,还有无身为宫妃的自觉?皇上即便再宠你,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任由你为所欲为。”齐如玉恨声道。
“怎么?如今你也开始敢管本宫的事了?还敢质疑皇上?”林嫏目视秋苓与冬萤将姚馥瑕等人搀扶起来后,怒意消退,换上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齐如玉,你这台阶可爬的真快啊……”
“林嫏,即便你如今位及贵嫔,可我还是你的大娘,你这是对大娘说话的态度么?”
“既然有人没有一个长辈的姿态,本宫又何必卑躬屈膝去刻意迎合?没有你,本宫的威胁可减去了不少……不是吗?”
“林嫏,你!”
“掌嘴!”
秋苓应声而上,一巴掌清脆利落打在齐如玉的面颊上,顿时红了一片,可见力道十足十。
“你不过是只是一个贵嫔,若是我去丞相那儿状告你,再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你以为你还以为恃宠而骄么?你做梦!你和你那下贱的娘一样,只配当人的妾,不,连妾都不是,只是一个任人睡的暖床货!”齐如玉索性撕破脸,指着林嫏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司徒煦冷眼站在众人后方观察了一下眼前的情状,多少明白了什么,悠然上前,他面目如玉,神态从容不迫:“不知贵嫔无权处置你,那本王可有权利来治你的不敬之罪?”
齐如玉正犹如失心疯般谩骂,不料横空落下一个不速之客,令她一惊,转而看清他的容貌后,这才想起她在赵攸覃婚礼上见过他,不得不俯首低头:“参见王爷。”
“齐夫人……你的女儿正是丞相之子刘荏荣的妾,可对?”司徒煦不温不火的声音更添让人无法反驳的磁性。
“是。”
“那如此说来,齐夫人的女儿比起纯贵嫔,身份地位只低不高,不知齐夫人是如何理直气壮指着纯贵嫔说出如此低俗之言,更何况齐夫人靠着女儿才跻身丞相府,反而不知收敛,变本加厉。本王想,若不是夫人之女身怀有孕,只怕丞相也容不得你们母女,你又如何对贵嫔展开报复呢?”司徒煦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那些市井中传言纷纷却无人敢在她面前说的话通通从他嘴里说出来,那深度自然不言而喻。
齐如玉嘴巴紧紧抿着,胸口剧烈起伏着,暗示着她此时多憋屈多窝火,只是对方是王爷,她再怎么翻天也不能骑到王爷头上。
司徒煦见她不言,知道她心里有计量,至少不是只有盲目前冲的傻劲,可反观林嫏,她的言行正在向他表明她已经忍无可忍,是多么想要直接铲除齐如玉这眼中钉,安抚性地给她一个眼神,他侧首对齐如玉道:
“齐夫人如果是聪明人,就该知道适可而止。贵嫔前途不可限量,未来能到哪一步谁都说不准。你能不能欺压她本王不知道,但本王可以肯定一点,那便是……丞相绝不会帮你与皇上作对,不管你女儿能生多少儿子,都一样。”
齐如玉猛地抬头,面上红润褪去。
“更何况,你以为贵嫔只依附皇上么?大错特错……即便丞相愿意帮你对付她,本王也有办法劝说丞相中途而退,你不妨跟本王赌一赌。”司徒煦声音蓦然低沉,稍稍往前凑了一凑,嘴角微扬,万分笃定。
“司徒煦!”林嫏见他口无遮拦,不禁情急喊了他一声。
秋苓与冬萤神色一怔,齐如玉也是一愣神,陡然之间神色转变,别有深意的眼神在林嫏与司徒煦之间来回流转,仿佛又是一条狠计计上心头。
“无碍。”司徒煦淡淡地朝林嫏摇摇头,视线又转回齐如玉,“万事讲究证据,你若是敢乱搬弄是非污蔑人,那本王便会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永远说不了话。如你再对贵嫔的家人不敬,本王也能轻易断了你的手脚,并且无人敢追问。听清楚了吗?”
齐如玉畏畏缩缩一抖,垂下头来,不甘心地道:“听清了。”
“那便立即带着你的人滚。本王对你可不像贵嫔那样会手下留情。”
齐如玉站直身子,脸色僵硬,回头狼狈地喊过那些家丁们,一群人在司徒煦与林嫏的注视下慌慌张张地逃走了,只怕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此兴风作浪。
“齐如玉……我早晚要除了你,永绝后患。”林嫏凝视着齐如玉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轻声的呢喃带着无限杀机。
风波平静,姚馥瑕等人惊魂未定,她与仪筠、阿莲上前来,朝司徒煦行过一礼后,被秋苓与冬萤搀扶进了屋,留下林嫏与司徒煦两人站在篱笆栏杆外,面面相对。
“你方才多话了。”
“将我们之间不单纯的关系告诉她也无妨,我想她已经活不久了。”
“这么有自信?”
“你既然已经拜托武异君他们行动,又怎会不知他们的行动力有多强悍?即便当年的事与齐如玉无关,要杀她也是轻而易举,你又有何顾忌?”司徒煦扬了扬眉,一脸坦然,“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便好好走下去吧,别再模棱两可犹豫不决了。”
林嫏轻轻叹口气:“若说犹豫,你可不也是吗?在武异君眼皮子底下,可别被他抓到了你的什么把柄。”
“你在担心我?”司徒煦勾起唇角,轻笑。
“是啊,担心你,只怕少了你们任何一个,都无法替我打掩护了。”林嫏一翻白眼,神情却不见任何窘迫。
“担心我倒不必了,你应该知道,在武异君眼里,你的存在感可比我深得多,自己注意点。”
“我知道。你回去吧,我在我娘这儿坐一会儿便会回宫的。”为了躲避嫌疑,林嫏不欲再和司徒煦多说,只想赶快送了客,回头去安慰姚馥瑕。
司徒煦也不强留,微微颔首,他转身离去,反正这一日的反击,他也已做得够了,接下去的便让她一人去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