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身子沉重，心更沉重，在一汪望不到边的黑海中缓慢漂浮……
恍然间，林嫏恢复了点知觉。她感觉到自己的清醒，还有……一股冰凉的触感包裹着她的手。
缓慢张开酸涩的眼，转首望去……泪水如大坝崩塌一半浸湿眼眶，她大声地哭，泪水顺着眼角争先恐后滚落，她颤声道：“阿络，是你……你没死！”
许络安静地坐在床边，浅浅微笑，笑容温柔阳光，却带着冰凉的气息，仿佛离她很远很远。
他俯身上前，抬手撩开因为泪水和汗水而杂乱黏在林嫏额上的青丝，声音轻柔飘渺：“嫏儿，我回来了。我来看你了……”
“阿络，我知道你没死……我知道的。可他们没人相信我，他们为什么都说你死了？我要叫他们进来看看，你没有死，你现在就坐在我的面前，握着我的手……”林嫏哭得气都喘不上来，神色激动，猛然从床上坐起，抬手抚上许络的面容，来不及擦眼泪，就想下床去喊人。
许络一直很平静地看着她，双手握住她的柔荑，清远一笑，摇了摇头，轻轻将她拢在怀里：“别叫他们，我想和你单独呆一会儿。”
“阿络，你真的回来了对不对？没有骗我……你真的回来了！赵攸覃在骗我，娘她们都在骗我……”林嫏靠在许络怀中，就着他的手一遍遍抚过他的面颊，感受着他那一丝丝不真切的温热，心中更确信他没死。
许络静静地抱着林嫏，望见她眼中那种近乎疯狂的狂热，握紧她的手，贴上他冰冷的唇。
他闭上眼，轻轻就唇触碰，感受她骨节分明又白皙的手，沉声说：“嫏儿，对不起，他们没有骗你。”
“不，不是的……”许络的话就如同催泪剂，林嫏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一次泛滥崩提，她用力的摇着头，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地掰过他的面颊，紧紧贴上自己的额，用力感受，“你不是就在我面前吗？怎么会……”
“嫏儿……忘记我。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好不好？”许络居然用那么温柔的语气对着她说出这样的话！
他怎么可以！她又怎么可以接受这样的请求？她怎么能够把他忘记？那是真真正正存在于心的悸动，怎么可以说忘掉就忘掉！他怎么可以那么轻松就否决掉他们的一切……他为什么那么自私！
林嫏努力摇头，拼命摇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的天崩塌了，这一世在她心中的那些温暖记忆全都化作残影消逝，她握不住也留不下，慢慢只留下了孤独的她……
“嫏儿……嫏儿，嫏儿……”他一遍遍温柔地念着她的名字，诱惑般地说，“忘了我。”
“不要！许络，不要走！我不准你走！你忘了你的承诺么……因为有了你，林嫏的生命才有了意义，你知道吗？我不要忘记你！”林嫏哭着喊着，一把紧紧拥住许络，泪水浸湿他的肩膀，身子抑制不住得颤抖，像个孩子一样耍赖。
许络无声叹息，用力将她抱紧，耐心地轻声劝说：“嫏儿，你听我说。我答应过你，不会离开你，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我不会食言。就算不在你身边，我也会用我的力量保护你。就算我触碰不到你，你看不到我，那也没关系。只要看着你能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我就能安心了。这是我最大的愿望，也是我守护你最大的力量。”
“不……”
为什么这言语宛如最后诀别？未来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么？事情本不该是这样的！要是他没有去参军……
“嫏儿，别哭。”许络松手放开她，抬起手指擦去她那仿佛流不尽的泪水，轻叹，“你哭得那么伤心，我也会感到难过。于我而言，只要能守在你身边，以什么方式，我都不在乎。”
林嫏的喉咙哽住，说不出一个字，只能使劲摇头，乞求般的瞅着他，希望他可以心软，不要抛下她。
“答应我，别再为我哭，我很好。这样的结局……也许是最好的。”许络低头轻轻在林嫏的眉间印下一吻，“如果可以，来看看我吧……”
林嫏不明所以，只能睁大眼睛，企图透过水雾看清他的神容。
许络推开几步，身体逐渐透明，不需移动脚步，泛着点点星光的他缓慢朝后飘开，离她越来越远……林嫏哽咽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够不到那越来越远的距离……
“不！”林嫏几乎要跌下床，她撕心裂肺地呼喊，“许络！”
“嫏儿……”许络的容颜也越来越透明，他柔声呼唤她的名字，一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中坠下，融化在空气中，“对不起。没有完成那个承诺。但是，你要记得……我爱你。”
随着他话音的消散，他的身体终是化成了点点萤光，犹如那夜他带她观赏的萤火虫盛宴一样，时光短暂，转眼消失无踪。
“许络！不要……”林嫏大喊着在榻上挣扎，猛然惊醒，才发现屋里一边沉寂，什么都没发生过……刚才，只不过是她的一个梦而已。
干涩的眼角再次滑落温热的泪，可眼中已经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干干的，就像是心里的泪流光了一样。手紧紧地捏住被褥，关节泛白，微微颤抖……
不要哭，许络会难过……别哭。别再为任何人流泪。因为……心已经死了。
只有在这一刻，林嫏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痛彻心扉。前世母亲离开那夜，她也哭得如今日一样心力交瘁，可那是全然不同的感觉。
只有到那一刻，林嫏才知道，什么叫无法挽回，什么是看到了却抓不到，什么是无力。
“嫏儿，你醒了？”姚馥瑕闻得动静推门而入，眼眶还微微泛着红。
她知道此刻的林嫏是最脆弱的时候，就像一只瓷娃娃，一碰就碎，所以她一定不能在她面前流泪，不能再让她伤心。见林嫏一声不吭，姚馥瑕稳了稳声音，再次开口：“赵将军去了竹林溪畔，把阿络葬在了那里。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