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嫏见许络乖乖依言等候在路口,放心地转身通过小巷,从另一头走到相邻的大街上,小巷的出口正好对着眼前那气势明艳、富丽堂皇的京城第一锦缎庄——玉衫庄。
林嫏一身淡色长裙,出现在世人眼中便早已夺去了不少的注目礼,她没有在意周遭的目光,信步走进玉衫庄,登时厅堂一亮,直觉有万丈光芒暴射而出。
不愧是玉衫庄,生意一直兴隆红火,里头的顾客、小厮丫鬟们真不算少,大家看起来都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
正在低头算账的老板娘感应灵敏,好似察觉到一般,抬起眼就看见刚好步入的林嫏,立刻放下账本算盘,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林姑娘来了啊?是来拿林夫人那件衣服的吧?已经做好了,我这就给你去拿,你看合不合心意。”
“等等,田大娘。”林嫏轻声喊住她,对上她诧异的目光温和道,“不用拿给我看了,直接包起来给我吧。你们做事,我和我娘都是放心的。还有,别又忘了,喊我‘嫏儿’就好了。”
“哎哟,这哪成啊?”田大娘见林嫏如此温厚客气,也急起来,“虽然我们是老来往了,可这衣服你还是得看一下的。你娘为我们提供了不少绸缎,还有新奇的绣花设计式样,看看这生意,客人们都喜欢的不得了,可红火了!但是你娘又不愿多收银子,那我也没办法,只能在这些琐事上尽尽心意了。”
说完,她也不等林嫏开口,直接绕开众人就往仓库去了。
林嫏无声叹气,也没再坚持什么。
田大娘这人心直,想做什么做什么,说也是说不通的了。算了,反正她们就是这么互帮互助的,她愿意这样就这样吧。
就在老板娘走开这段时间,一直在一旁高兴地挑选着花衣裳的两位妇人的目光射向了林嫏这里,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来,而且脸色从起先的不屑变得更为难看。
林嫏亦回望她们,不解地蹙眉。
那两个妇人的神貌相似,一个大约在四十上下,看起来面小刻薄,另一个大约是在二十上下,容貌也算是端正娇媚、国色天香,看这样子大概是母女。而且她们身上所着衣裳都是上好的锦罗绸缎,花样繁杂,一看就知是花费了不少人力的上等品。只是那年轻一些的女子好似小腹微微隆起,看来竟是有了身孕。
“你姓林?”那年长的妇人眯了眯眼,狭长的眼眸中闪烁着让林嫏十分不舒服的精光,她也不转弯,直接便问出心中猜测。
林嫏不太明白这个妇人为何这样看她问她,便依实道:“是。”
那妇人的脸色顿时又暗沉几分,她思索了一番,目露敌意,再度问道:“姚馥瑕是你什么人?”
林嫏本对此二人不甚在意,但谁知居然从她嘴里居然听到了自己娘亲的名字,眉心一动,她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们一番,这才开口道:“她是我娘。”
“你娘?”那个妇人神情豁然开朗,嘴边挂着冷冷的耻笑,“我道是谁呢!难怪会有一张如此相像的狐媚面孔!原来是母女啊……当然的那个孩子居然生下来了?三妹可真是有福……我这个做大姐的倒也没去恭贺一句,当真是惭愧。”
她语露惆怅可惜,实则完全是尖酸刻薄,林嫏脑筋一转瞬间明白了眼前这两个妇人的身份。
那中年妇人称姚馥瑕为三妹,那就自然是林嫏父亲林尘深的正妻——齐如玉无疑了,她也就是林嫏的大娘。而齐如玉身边那个女子,若是没有猜错,便是齐如玉的女儿、林嫏的大姐——林媛了。
哼,林嫏想到这儿,心里冷笑一声,表面却未露痕迹。
从姚馥瑕还有仪筠无意的交谈中,林嫏早就得知,当年林家败落,她所谓的大娘和大姐,还有二娘、大哥和二姐立刻在皇帝下旨抄家封府前将珠宝首饰运出府,连夜收拾好东西走人了。本以为她们去了别的城苟且安生,没想到居然还是在这皇城中!亏她们能心安理得,想必是后来皇上莫名又放松了对林家的制裁,才又转道回来了的吧!如今说话句句带刺,摆明了来找茬,要是输给了她们,林嫏还真是不甘心呢。
齐如玉见林嫏沉默不语,并没有明确表态,可她望向她的眼神已经悄然改变,当下心头一凛,眯了眯眼睛,刻薄的嘴脸登时显露无疑:“媛儿,这可是你三娘生的五妹妹呢!哎呀,这该不会是当年的孩子掉了,三妹奈不住寂寞,又跟哪个野男人生下了一个贱种吧?这么看来,你倒是和我家媛儿还没什么血缘关系,又哪里会算得上是妹妹呢?”
林嫏眼神一冷,秀眉一凛,愤怒冰冻的目光直射齐如玉而去。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心肠居然恶毒到了如此地步,张口就污蔑娘亲的忠贞和她的身世!想当初,娘在府里的时候定是受了她不少气。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居然敢这么看着我娘?先不说你是不是我爹的种,就算是,她也是你大娘,你有没有规矩!”感受到林嫏令人发寒的目光,一旁的林媛立刻上前护住自己的娘亲,轻蔑大喊。
周遭有人因为林媛的大声而被吸引了过来,纷纷看好戏。
林嫏见机收回目光,转而望向一脸骄横的林媛,心里冷笑两声,脸上却露出一个淡淡微笑,温和有礼道:“大娘、大姐,嫏儿有礼了。不好意思,娘亲在林家被封后五个月含辛茹苦生下我,身子骨不好,所以就没能及时我面前提起那些陈年旧事。后来娘亲跟我说过你们,只可惜那时的我太小,没有来得及见到你们,只怪大娘二娘走得太匆忙了,所以嫏儿对此没什么印象,冲撞了大娘大姐,嫏儿心中深感不安。”
她外貌精致,礼数周全,还及时暗中表明自己的身份必是林家血脉,不禁赢得了周围许多人的好感。
“不过,我还以为大娘会因为心中有愧而离开皇城,没想到却还是留在了城中,连大姐也……”顿了顿,林嫏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林媛的小腹,“那可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言下之意自然是说她们脸皮厚强留在皇城,不知道攀上哪棵高枝,养的肥肥壮壮不说,第三代也有了,实在是不要脸。
有人在一旁低笑。当年林府发生的大事,除去年轻一辈,大家都有所耳闻,当初虽然天子发怒,但是不知为何最后却并未重罚林家,只可惜林尘深自缢于天牢,已不能救回。因此,林家倒也不算是一个不能提起的禁忌,所以大家也没有过多的反应。
齐如玉狠心是有的,只可惜,在思维方面还是差了林嫏一个档次,没反应过来林嫏话中的真正含义,仍旧高调炫耀:“媛儿如今是中书大人袁大人三公子的四夫人,又怀有身孕,地位非一般人可及……”
听到这里,林嫏已经忍不住快笑出来了。说来说去,也只是个庶出儿子的妾罢了。只怕自己这位大娘也是暂时寄住在中书大人的府中呢。
林媛的不似自己母亲那样无脑,心思算得上细腻,听懂了林嫏的话中含义,再一看林嫏似笑非笑的讥讽表情,和自己娘的不知所谓,心中恨极,用力一推还在那里独自高兴的齐如玉,朝她一使眼色,转头又对林嫏冷声道:“我们走,错了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要各自飞。我们为自己安排后路,可有不合理之处?”
林嫏细眉一挑,心想这个林媛看起来还没那么好对付啊,正准备开口还击,一个突兀出现的女声横空打断她:
“大姐,东西我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