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万重山中,十余名行脚僧已经走得疲惫不堪,他们是小西天地藏王菩萨派出的人马,只为了寻找那转世的南无金身罗汉和八部天龙广力菩萨。
“师傅,我们已经走了多日,这片山是我西方教地界最后一块未曾查探过的地方,你说我们能找到那沙悟净吗?”一年轻僧人擦拭着满头大汗,向走在自己前面的长老问道。
“莲灯!不得无礼!”那长老怒斥道:“南无金身罗汉曾经舍身庇护我教五百罗汉,他那法名也是你能直呼的吗?”
那莲灯和尚却也倔强得很,小声说道:“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么?”
原来这莲灯和尚出身极不寻常,乃是当年大雷音寺一盏金莲烛台,因在无数岁月中受佛音感化居然有了灵性,擅自化作一罗汉盗听如来佛祖讲法。
只是天长日久,哪里不会被发现,因他已经深具佛性,虽然假冒罗汉却也不算祸害,佛祖便允他转世投胎得一个人身。又命人将他重新渡入佛门,这才成了个真和尚。
那带队长老乃是五百罗汉中的金首尊者,本是个金头仙人,乃外道修行者。入佛门前自持法力高深、能言善辩,常有贬低佛经之言,更曾经带门下弟子上大雷音寺与如来佛祖诡辩大道,结果任凭他口吐莲花依旧不如佛门至理,当下自惭形秽要拜入佛门。
如来佛祖见他身具慧根,也知大体识进退,便允他入门。从此金头仙慎行慎思,俯首学佛,终于证得罗汉果位从此改称金首尊者。如今他的弟子中居然出了性格狂妄的,犹若看见当年的自己,叫他即羞愧又气愤。
见那顽劣弟子还有不服,金首尊者当下说道:“莲灯!你需知道,敬佛,也是敬自己!你把头抬得越高,就越看不清前路,终有一天是要跌跟头的!”
这莲灯和尚见师傅发怒,终于是不敢顶嘴,呆闷了半响,又小声问道:“师傅,那我们还能不能找到南无金身罗汉的转世啊?”
“难啊!”金首尊者一声长叹,说道:“这荒山之中,哪里有半点人烟,想那金身罗汉怕是转世去了东土,已经不在我西方佛地了。”
众和尚都已疲惫不堪,长老只得叫大伙儿歇息。只是那锡杖尚未放下、袈裟也未脱去,就听见山林中一阵放肆的大笑,音调阴森诡异,宛如九幽恶鬼,吓得莲灯赶忙握住僧棍,十余名和尚将金首护在中间。
“何方高人?无需作怪,既然能以扩音之法传遍整座山林,应当不是无名之辈,还请现身一见,小西天地藏王菩萨座下,贫僧金首有礼了。”长老却是不卑不亢,徐徐说到。
长老之声顷刻盖过那笑声,山中突然挂起一阵怪风,无数黑影在林荫间穿梭,似要将小西天诸僧团团围住。金首长老支开围护自己的后辈众僧,站到队伍前端喝到:
“藏头露尾之辈,老衲自有办法叫你们出来!”
说罢,手中禅杖前端向下一指,就有无边佛力化作金色闪电,四散着将方圆百米之内树后躲藏之人统统击中。尖叫声痛嚎声不绝于耳,居然有近百人隐藏设伏。
“好手段!不愧是五百罗汉之一!”只见一人从天而降,只见手中一把金刀镶嵌三颗骷髅头,乃是修罗族宝物人屠刀!
那人从空中向下直劈金首罗汉,长老忙将禅杖举起,平地飞升,在半空中以杖迎刀。但终究是临时起手丢了先机,力道欠了三分,被那人屠刀死死压住。来人更乘机飞起一脚,正中金首罗汉胸口。
“师傅!”莲灯见师傅受创,一脚踏地也爬云而上,将僧棍直直捅了出去。人屠刀去势已尽,被僧棍击中刀背,那人只得收刀而退,莲灯虽然不曾伤敌,但也护住了自己师傅。
待那人落地,众僧才看清他模样。一对犬牙裂出双唇,黑发躁乱直披脑后,如一头黑毛狮子,手中人屠镶嵌在刀背上的骷髅头散发黑光,阴风阵阵。
“好!小和尚手中有几分力气!”那人笑道:“我这人屠刀也有五百斤重,你用一根破棍也能将它击退,小和尚,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莲灯,你是修罗族何人,居然设伏我小西天佛子!”莲灯持棍横在金首罗汉身前,用言语拖延时间,好让自己师傅调息回气。
“莲灯?”那人一笑,将人屠刀倒插在地,扶住刀柄说道:“我乃修罗族非天,你可听说过我?”
“不知道。”莲灯摇摇头,他自记事以来便入了佛门,几乎从不出寺,哪知道非天大名。但他身后的金首尊者却已越过莲灯,单手执礼道:
“阿弥陀佛!莲灯,非天乃冥河老祖坐下护法,授命供刑天驱使,专门捕杀我佛门子弟。”
老和尚将禅杖握紧,大步向前说道:“今日既然相见,老衲不得不使那降魔手段!便是开了杀戒也在所不惜!”
金首尊者如同化身怒目金刚,只是非天早有埋伏,哪里会惧怕小西天众僧。他将人屠刀举过头顶便是信号,身后林中无数黑影流窜。不过片刻,非天身后已站定上百妖魔,尽是修罗一族的妖邪。
见有埋伏,小西天这些和尚终究年轻的多了些,都是一阵慌乱不知所措,还是莲灯大吼一声:“布金刚伏魔阵!”
这才唤醒他那些师兄师弟,十几个佛子将手中僧棍持稳,以金首尊者为阵眼,便要迎战强敌。
莲灯正要厮杀,却听见自己师傅传音入密:“徒儿,你佛缘深厚,为师今日保你一回。他日定要光大我教,不可再玩忽懈怠、轻言狂纵了。”
小和尚来不及多想师傅的用意,只觉得身体一轻,便见一缕佛光从金首尊者手中打出,将自己笼罩在内,更让他顷刻间飞离战场、直射东方而去,如那流星般,刹那便消失在了天际。
“哼!金首!放跑一个,却是你死期更近了!”非天挥刀便杀,身后一百修罗也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正如修罗护法所言,那金刚伏魔阵少了一人便是有缺,威力顿时掉了好几分。修罗鬼兵本来就人多势众,如今哪里还抵挡得住?
不过顷刻功夫,十余名僧众便死于非命。那金首尊者与非天恶战连连,一根禅杖被人屠刀砍得支离破碎,终于是法力不济难以强撑,被非天一刀劈下,顷刻便死,尸骨深埋这荒野穷山深处。
流光落下,莲灯从佛光中解脱出来,却是对着陌生的东方大地一阵发愣,便转向西方,大哭道:“师傅!弟子怎么能弃你而去啊!”
大叫三声,莲灯心口一紧便昏了过去。
小和尚不知道,刑天早已经派出修罗族数名强者,暗伏在诸地,专为寻找那正道众人,既要劫杀他们,也要伺机找到转世罗汉,以期重夺盘古斧。
但莲灯终究是金首尊者以神通传送,让他来到了这仙来山地界。
仙来山深处,三星宗菩提殿上,又是一日的例行早课。觉尘已经将《三星道经》笼统看过数遍,越到后面越觉得艰涩难懂,却不知道像他这样道行地位的人,按常理连第一篇《摘星》都看不下去的。
可他倒好,不知不觉地将那最后一篇的《星宿海》都看完了。
这些天觉尘每日修行,夜晚再也不曾见过那迷雾中的巨人,只是一遍遍的演练那唯一一次传道留下的记忆。一念之间,佛现道生,他仿佛能触摸到天地间的至理,觉尘凝视自己的双手,一手用道家真元凝聚出太极阴阳鱼,另一手却演化出莲花之像。
但一切又如虚幻,那天依旧是那么高,觉尘知道自己依旧有多渺小。
“师弟。”一个身影出现在觉尘身旁,却是掌门广通,身后还跟着梵不移。老道对觉尘说道:“今日我安排不移接待诸派弟子游览仙来山,你也一同前往如何?等到各派人手选定,还要你做带队的长老,不如现在先去熟悉熟悉?”
“下山?!”觉尘站起身来,乐道:“何时下山?现在就走如何?”
梵不移被觉尘期待的眼神盯得又是一阵脸红,广通咳嗽一声,指了指觉尘身后被打断早课的诸弟子,说道:“先做完早课。”
又对梵不移说道:“这几日石女花的花瓣不新鲜了,记得采些好的回来。”
“是!”梵不移赶忙说道,居然把师傅喝茶的事给耽搁了,梵不移又多了几分尴尬。
这些天她时长跟在觉尘身旁,美其名曰是小师叔不熟悉三星宗需要有人伺候,其实一来她在派中可以说话的人本就极少,二来自从见了觉尘,她便食不知味,整日心中思着想着的就只剩一个光头。
“师傅,那我先去药园采石女花。”梵不移实在站不住了,编个理由便走,还不忘回头对觉尘说道:“师叔,我一会便去找你,只管在房中等我便是!”
一句话,惹得刚喝下茶水的清扬长老全数喷出,都洒在修德、修源两人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