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在静室中相处片刻,梵不移的尴尬总算随着觉尘的好奇心而悄然遗忘。
两人从喝水聊到饮茶,从茶道又聊到梵不移自己栽种的石女花,终于算是有了个像样的话题。
“那花是我前年下山游历时偶遇的。”梵不移轻声说道:“当时我在山涧溪流中取水解渴,发觉那水中有异香甘甜,便顺着水流向源头寻找。直到那大山深处,见到一处泉眼,被山石遮盖,石缝中除去那眼山泉,还长有数多白花。”
“那就是石女花?”觉尘好奇问道。
“嗯。”听到石女二字,又是在觉尘面前,梵不移只觉得脸颊滚烫,恨不得离开逃离此地,却又舍不得。她埋头不敢直视觉尘,说道:
“那花儿开得极美,花蕊细丝若仙子飘带,花瓣洁白如雪,花茎却是粉红的。我心中喜爱,便将它们移植到了药园。后因为师傅习惯饮茶,便悄悄放了少许,没想到师傅自此便喜欢上了,每日也要我摘花煮水。”
觉尘听着有趣,顿时起了兴致,说道:“不如带我去看看,还有那石女花因何得名,可是你取的?”
“是我取的。”梵不移越发尴尬,赶忙站起身来,说道:“师叔要看,自己去那药园看便是了,师侄要去练功,告辞了!”
说罢,梵不移便慌不择路地逃了,全无一派大师姐风范。
“这女子真心奇怪。”觉尘摇摇头,刚才还聊得好好的,还问自己要不要喝水,如今却是半杯都未曾奉上,反倒说干了好多口水。
觉尘想想也是左右无事,便走出房门,一路问那金甲神将,摸索着朝那药园去了。
那梵不移自从云端菩提殿下来,到了山中众弟子修行生活的居所,倒也安静了下来。但心中还是懊恼自己糊涂,好端端的却跑了,丢下觉尘一人不顾,下回怎得还好见面。
一路走向自己的静室,那童子行礼、师弟妹问安都被梵不移无视了。好在众人本就习惯石女作风,完全不觉得奇怪。
梵不移坐到自己床榻上,又是一阵心烦意乱,索性打坐练功,要用冥想消除心中杂念。时光流逝,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倒也身心松弛,入了妙境。
“请问,不移师侄是住这间屋子吗?”静室外,觉尘的声音响起,正询问一个扫地童子。那小童不认识觉尘,正奇怪一光头和尚怎么进了三星宗,还晃荡到了大师姐门前。
“这里正是我大师姐的静室,闲杂人等不可乱闯。”童子居然端起扫帚,拦住了觉尘去路。
不消片刻,又有数名三星宗弟子出现,其中一人眼尖,立刻看清觉尘手中握着一把石女花。跺着脚嚷道:“哪来的破戒和尚!居然盗采我大师姐种下的石女花!”
“这是何人,怎么进的我三星宗?”
“难道是小西天的和尚?不对啊,他头顶根本没有戒疤。”
众人议论纷纷,更有心直口快的要找觉尘的麻烦。那一大把的石女花,在觉尘手中也被捏拿地不成样子了。
觉尘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挠头说道:“我是三星宗的客卿长老,找梵不移来的。”
“客卿长老?”众弟子听了奇怪,反问道:“派里何时多了客卿长老,我们都不知道,你这扯谎的和尚。我看你脚步轻浮,根本没几分道行,如何敢说是我派长老?”
“不错!”
“或许是个假和尚!居然采了大师姐的花。”
众弟子越说越不像话,其实那梵不移早已经从入定中醒来,隔着窗户见那觉尘来找自己,心中安安欢喜。但众弟子居然口无遮拦地乱说,叫她一时失了分寸,躲在屋内不敢出来了。
“把他抓起来审问!”一人出声喊道,立刻引得众人响应。
觉尘见有人取了绳索想要拿住自己,赶忙飞身一跃,居然跳上了静室的屋顶,可见梦中修道已有小成。
只不过三星宗弟子哪里会有庸手,顷刻间那围堵他的十余名弟子各个取出道剑,平地飞举,漂浮在半空中将他团团围住。
“我的天,这些人怎么都会飞?”觉尘一阵慌乱,立刻把梦中所学全部忘光。在静室屋檐上慌不择路地逃着,那些三星宗弟子也不急于将他拿住,只是驾着飞剑一阵阵从他身旁略过,带起的狂风不断将觉尘吹倒。
那静室屋顶的瓦片终于是吃不住觉尘的分量,脚下一个失了分寸,便将屋顶踩穿,整个人都跌落下去摔到了屋内。
“不好!他进了大师姐的房间!”众弟子这才惊醒,赶忙去敲梵不移的房门。“大师姐,你没事吧?”
“不,不要进来!”梵不移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总算是止住了想要入内一探究竟的众人。“你们统统退下,这是本派新来的客卿长老觉尘师叔。你们居然诸多无礼,立刻去清扬师叔处领罚!”
众弟子这才知道冲撞了真神,一阵哀怨告饶。却引得梵不移再次呵斥:“还不快去!要我亲自处理吗?”
三星宗内大师姐威严更胜执法长老清扬真人,众人心惊胆寒,这才乖乖离去,只盼清扬长老今日心情好些,能罚轻些。
在静室内,那被踩塌的屋顶还挂着瓦砾断木,摇摇欲坠,下方两人却自始至终没再有过动作。只因觉尘正好落入了梵不移怀中,而那石女自从师叔入怀,便紧紧将他托抱着,虽然觉尘因此没有受伤,却只觉得梵不移的双手如同铁锁,将他牢牢困住不得脱身。
过了好久,觉尘等那梵不移发完虎威,静默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移师侄,可以放我下来吗?”
石女这才将注意力从窗外收回,只见自己正怀抱觉尘,动作暧昧如同一对偷恋的情侣。惊得一声怪叫,便把觉尘抛了出去,倒让客卿长老二次重摔,终于是狠狠地砸在了地板上。
见自己伤了觉尘,梵不移赶忙上前探望,却发现觉尘身旁散落一地的石女花瓣,手中还有几朵残花。
“摔死我了......啊,疼!”觉尘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臀后怕是已经摔青了。他见梵不移盯着自己手中的石女花,尴尬说道:“我就想来问问,这就是你种的石女花么?”
“是,是的。”梵不移点点头,一会看着觉尘手中的石女花,一会看他后臀,也是尴尬无比。
正在此时,窗外又有声音传来:“大师姐,掌门师伯喊你前去。”
“好的,我知道了。”梵不移赶忙整理衣服发饰,给仍在地上的觉尘一个歉意的眼神,便快步出了静室。
觉尘也不好继续留在这女儿家的房内,一瘸一拐地扭着回去了。
菩提殿后,掌门居室中。广通真人端坐在主位上,面前依旧是一杯用石女花沏好的香茶。座下站着三星宗大弟子梵不移,真人自顾自地翻看着《十一子录》,半天也未曾理会他的徒儿。
“师傅,我来了。”梵不移又等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茶。”广通真人淡淡说道。
“啊?哦,茶凉了!”梵不移赶忙从一旁的炭炉上取下翻滚的山泉水,为师傅换上新茶。
老道茗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我三星宗虽然是仙道大派,多少年来却未曾出过像这样的好茶,若不是你偶尔带回,为师也难得享受这等口福。”
“多谢师傅赞赏。”梵不移下意识地说道。
“我又没夸你。”老道一句话,差点没把梵不移给呛住。
“这《十一子录》中,果然记载了天下圣地。我仙来山与之比较,不过萤烛之光。徒儿,如今邪道盛行,净土佛地衰败。天庭隐没于九重天中不出,虽然自保有余,却是不顾天下苍生。”
说罢,广通真人指了指已经空了杯子,道:“茶。”
梵不移好生郁闷,但师傅总是喜欢卖弄,她只好继续沏茶。
广通真人这才继续说道:“要找那齐天大圣,为师思来想去。当年他未曾参加净土护教之战,结果大雷音寺破灭,旃檀功德佛殒身,其中必然大有深意。我闻孙悟空乃是豪迈性情,断不会学天庭自保而舍大义。因此只要我们能找到他,要借用定海神针应该不难。”
“那我们立刻去找他?”梵不移说道:“这书中既然有了线索,那几处圣地有迹可循,不知道何时出发?”
“不急。”老道士摇摇头,伸手一指那空了的杯子,说道:“茶。”
梵不移又是一阵忍耐,憋着气为师傅续杯,然后问道:“弟子愿意去寻找孙悟空,即便道路艰辛妖魔重重,也要将他找到!”
“不急。”老道士依旧摇摇头,这一次杯子未空,倒是不用添水。“地藏王菩萨与刑天一战即将开始,小西天更要分心庇护西海龙族。只要敖闰不死,转世沙悟净手中的盘古斧未被邪道夺走,海眼也是暂时无忧。”
“自从小西天创立以来,地藏王菩萨趁刑天失去盘古斧,曾经三次约战刑天。可惜刑天来历不明,似有不死之身,地藏王虽然修为道行胜过刑天,却杀他不死。如今刑天居然主动挑战地藏王,若是能够把握机会杀死刑天,则一切恩怨都可终结。”
“会不会有阴谋?”梵不移问道。
广通真人叹了口气,说道:“有也无法,那刑天已经让修罗一族入驻东、南、北海。若是地藏王避战不出,他就要杀光四海水族,让避入小西天的敖闰断子绝孙。”
梵不移面色微寒,说道:“好狠毒!”
“不错!”广通真人指着《十一子录》,说道:
“找到孙悟空,或者找到转世沙悟净和小白龙。盘古斧或定海神针二者至少得一,且万万不可让那刑天再得盘古斧,那么地藏王依旧大有胜算。而我派也要为地藏王掠阵,防止大战期间修罗强者偷袭,特别是那冥河老祖,成道更是早于刑天,只是至今不曾现身。”
广通又道:“我已经联络了正道各派。那昆仑、崆峒都已经响应,当年菩提老祖传来的诸弟子,除了方寸寺只剩这觉尘师弟,其余尚有九派传承也将陆续赶来我三星宗。届时我们集结众派人马一起寻找,想必会有收获。”
“师傅!请让弟子参加!”梵不移大声说道。
“好!这才是我广通的徒弟!”广通真人拍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