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她变得很低
所谓的不甘心就像是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水中，湖水激起了圈圈的水花，树叶也效仿着它，自告奋勇的跳进湖中，可却没有一丝的动静。
我就像是那一片树叶，不甘心却又无能无力着。谁也不可能永远是谁的谁，我明白，却做不到。
天空很宽广，我看不到尽头，太阳落下来的时候，我挥挥手，是否就可以和今天告别，迎接新的明天？
—经年《处于经纬的爱》
钱卡接到宗纬的电话的时候，婶婶刚好端了最后一道菜出来，每次她回来的时候，她都会把这一天当做是盛大的节日，隆重无比。其实她和她说过无数次，没有必要这么隆重的，可是每次她都会拒绝说‘他们难得回来一次’。
钱卡看着吴宇凡的脸，开始羡慕起来，如果妈妈还活着，自己是不是也会这么幸福？
她记起了父亲还有他的家庭，这么多年他没有找过自己，她也没有回去看过他，两个人如此的有默契。也许他也有想过自己吧，他也曾担心过他的小女儿，也会在夜里想他想到失眠，会担心她夜里有没有地方睡，白天有没有东西吃；会不会遇到一个好人，也会有一个不算太差的生活？
只是现实都太现实，他为了他的家庭放弃自己，自己的亲生父亲尚且如此，更何况别人呢？每个人的一生都应像是一朵花，该盛开的时候就尽力的盛开，等花到荼蘼，再多的时光也换不回逝去的青春。钱卡是极端的，她不否认这点，对于宗纬也是如此，她爱他，爱他身上所承载的那些青春，那些心情。
她爱的，不过是过去的自己。
当然，对于宗纬的来电，她是开心的。她本不奢求太多，可是上帝却破例给了她那么多。多出来的部分让她不安，让她无所适从，却只能默默承受。心里是欢喜的，像是欢快的清泉，她喜欢这种感觉，更喜欢给她感觉的这个人。
吴宇凡看着钱卡出门时慌张的背影，他就已经猜得出她的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他不去过问，她的青春期有太多的空白，他也希望她的生活会有另外一种色彩，像和她的同龄人一样的精彩。他不想耽误她的青春，只要她能这样一直快乐下去，只要她不受到伤害，他就这样隔江观望着她，保护着她，也是好的。
冯雅香回到家里的时候，时盛睡在沙发上，用报纸盖着脸，她以为他睡了，她只是没有看到报纸下面的那张脸，她的心思，没有在他的身上。有多少年了，她再也没有在意过她的丈夫每天穿了什么衣服，是否合身？她也没有过问过他的生意，他的事业，她的心，一心一意的全部扑在了女儿的身上。
她的女儿是她的一切，而她的丈夫却不是。她以为，他是个大人，应该懂得怎么去生活，怎么保护自己，她的柔情，她的温暖，全部给了女儿，她要她成为一个优秀的女人，而不是一个软弱的温室花朵。就算她的身体素质一般，她也要她的心变得坚强，不会被一些琐事侵蚀。她要坚强，比她还要坚强。
可是现在一个宗纬，就让她如此的不堪。她难过，因为女儿在难过；她伤心，因为她十几年来的希望破灭，她为女儿找的那个壁垒，原来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宗纬的现状，也让她心寒。
时盛躺在沙发上，他在想刚才的那个电话，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他到底该怎么办呢？当他真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没有想象中的快乐。
“小凡，卡卡最近都在做什么工作啊？”
两个人坐着等钱卡吃饭的时候，老人突然这样问。吴宇凡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母亲的话把他拉进了现实。
“嗨，她能干什么呀，不还是跟着我干么？怎么了，妈，您怎么突然这么问。”
或许吴宇凡已经习惯了在母亲的面前故作轻松，这次他也一样。他拿起筷子，准备去夹那盆他看起来很有食欲的花菜，但是他还没有得逞就被母亲用筷子打了回来。
“等等卡卡，我看卡卡最近瘦了很多，所以才问你的，你是不是经常这样不在意卡卡的饮食啊，你看把人小姑娘饿的，女孩子胖胖的才好看啊，又可爱。”
母亲的话里不无责备，她是心疼钱卡，吴宇凡知道。
“妈，我还是不是您儿子了，您怎么帮着外人呢，您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都是以瘦为美的，越瘦越好看。也许是钱卡她自己在减肥呢，这我可管不着，当初您可是说我只要给她一份工作就可以了，可没有说还要我当她的保姆的，再说我不让她伺候我就算了，您怎么还反过来让我去伺候她呢？她又不是我的谁，我才不会花那份心力去照顾一个外人，是不是白眼狼还说不定呢，这要万一是，我还吃了大亏呢。”
吴宇凡故作委屈，但是他的母亲却没有理他，或许她还是比较关心那个叫钱卡的女孩的，他还就纳闷了，为什么母亲会为了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这么上心，让给她一份工作就算不错了，现在竟然连她的胖瘦都要算在他的头上，这不是让他当冤大头么？再说，他每天看着钱卡，怎么没看出她瘦了，她的身材很好是真的，但也没有过分的瘦啊。
真是，母亲太小题大做了。
钱卡在外面站了好久，终于推门进去，这些年，她已经学会了微笑。
她从来没把自己当做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所以，就算吴宇凡那么说，她也不会太在意，只是为什么她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又为什么会在门外站了那么久。她不能沦陷在这种感情里，她要时刻保持清醒，因为她还是会怕受伤，她要好好保护自己，代替妈妈的那一份好好地活着。
这是她的命，如果上帝注定不让她幸运，那么她偏要活得比任何人的都要丰富多彩。
经年走在上学的路上的时候，天空中悬挂着那么大的一个太阳，清晨的阳光不娇柔也不造作，永远都是那么的温和，她喜欢清晨，喜欢这条上学的路，却没有了那个喜欢的人。她踢着路上的石子，鞋子被刷得那么白，她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妈妈似乎一夜没睡，她在担心她，她知道。父亲依旧睡在侧房，他们之前的关系，经年越来越不明白。家里的氛围还是那么安静，就像爸爸不在家的那些日子，没有活跃的因子，似乎谁都不想多说一句话，又似乎每个人都有很多话要说，可是谁都没有说。每个人都伪装的那么好，那么完美，经年很聪明，自然学得快。
她把那块石头踢进下水道的时候，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以为是那个人，手紧紧抓住了书包的带子，可是转过头的时候，却看到了游乐那张大大的脸。他还是那么白，真可笑，仿佛白就可以说明他的家境是多么的优渥，这些年，游乐就像是一个阴魂不散的影子，随时出现在经年的面前，自他转到她的班级的那时候开始，无论她到哪里，神通广大的游大少爷都会到哪里。所以，他们进了同一所高中，所幸的是，他们不在一个班。可是一墙之隔，又会和一个班有多大的区别呢？
经年很无奈，可是她没有办法。游乐家里有钱，去哪里都是他的自由，她管不了，也没有那个资格。
“年年，我们好久不见了。”
经年继续走着，没好气的说“你叫我年年？我们很熟么？再说你班就在我们班隔壁，前几天才见过，怎么，记性这么差，还是我的长相不能令你印象深刻？”
游乐家里有钱，很有钱，很少有人能这么冷落他，对于他来说，经年就是一座冰山，而他于她，只是自不量力的一团烛火，注定是最不注目的存在，可是他不要这样。
“哪里，年年在我的眼里一直都是最美的，就像天使一样。”
“哟，游少爷，您的天使还真不少，上次在你怀里的那个恐怕也是您的天使吧。感谢您的抬爱，我没那个福气，消受不起。”
经年确实是不屑他的，本来他的事情和自己也没有关系，只是他的名声在学校里传得真的是太差了。女朋友走马观花的换，说得好听的是天生的多情种子，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太滥情。经年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什么人啊，自己玩玩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是人女孩怎么办？所以经年对游乐的这个态度，不仅是代表她自己的心情，更是广大女性同胞的心声。
游乐继续跟上去，他才不会就那么容易被打发。
“年年，我听说，宗纬和其他女孩好上了，是么？”
又是这件事，经年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件，可是那个不明所以的游乐，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经年不理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一切都这样了，她还能说什么，她虽然不甘心，可是那些缺德的事她是不会干的。
如果那个人注定是她的，那就是她的；如果不是，那就不是，他找到那个正确的人，她会祝福。至于宗纬曾经说过的那个承诺，她想了好久，也许宗纬只是为了想让她不太伤心，所以预先给了自己一个期望，至少自己现在还有期望，不管宗纬当时的心情如何，说这句话的用意如何，她都选择等，她愿意等。
“我本来以为你们会在一起，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不过年年你不要伤心，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经年越走越快，游乐在后面跟得气喘吁吁，经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任何话，这一场独角戏，也许他也会觉得累，可是他还是不愿意放弃。
“年年，你说句话啊，其实从我见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你了啊。到现在还是很喜欢。”
经年突然停住，转过头来，面对着游乐。
“那我谢谢你，以后这句话，你就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相信，并且，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我和宗纬，从来都没有任何关系，他喜欢谁是他的自由，和我没有关系。我没有伤心，所以请你离我远些，我不想看到你。”
也许经年有些生气所以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稍微有些大，很多路过的同学都扭过头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经年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喜欢被人在意，可不是这种如芒在背的围观。这种境况，让她更加的讨厌起游乐来。这个花花大公子，自己名声臭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她一起下地狱呢？
她看着游乐的那张脸，脸红的不像样子。她拿起书包砸了他一下，就跑开了。经年觉得难堪，比在校门口看到宗纬和钱卡的时候更加的难堪，那个时候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心里的难堪，可现在，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她现在只希望自己会魔法，可以把所有看到刚刚那一幕人的记忆给消掉。或者穿过自己的风可以变成一张有形的大网，把她网向蔚蓝的蓝天。
游乐看着经年的背影，突然有些心动。刚才的那些话，他确实是骗她的，因为他实在是不甘心自己会输给那个贫穷而不知所谓的小子，为什么经年总是看不到他的存在，眼光却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他是太不甘心，没有哪一个女生可以逃过他金钱甜言蜜语的轰击，他只是想让她们臣服于他，而不是真的喜欢她们。喜欢和臣服，平等和高下，他永远都只会选择后者。他享受那些被捧在手心里，前呼后拥的感觉，他一直以为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是那样的境地。是经年让他这么挫败，他是不甘心。可是现在他的心，为什么会这么跳动？
胡明默默地走过游乐的身边，刚才的那些话，她听得清楚，游乐的表情，她虽不懂感情，可是电视里的那些剧情，她记得很清楚。
有些东西，她不能忘，也不会忘。
“宗纬，你找我么？”
钱卡特意起了个大早化了和上次一样的淡妆她要她在宗纬的面前永远都是那清纯可人的模样。
“嗯，卡卡，你喜欢我么？”
宗纬站在钱卡的对面，背对着朝阳，钱卡看不清他的表情。
“喜欢，非常喜欢。很多年的那天，当我抬头看到你的那一眼，我就喜欢你了。可能你会不相信，从那以后，我虽然没有记清你的长相，可是在每一个无眠的夜里，我都会想到模糊的你，说着那些温暖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很多时候，我都是靠它入眠的。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可是那天，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你的眼睛还和五年前一样，那样的清澈，我似乎可以看到你的心，那样的干净和纯洁。”
钱卡发誓，她说的句句属实，在宗纬的面前，她不会说谎，也不能说谎。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看到宗纬，看到他的眼睛，她以为，那会是一双暗淡的眼睛，可是，那样的他竟然还拥有那样明亮的双眸，她被震撼了，她就知道，他还是五年前走过那条街走过她的眼前，并且是愿意为她停留的人。
宗纬就像是她好久不见的亲人，就算是好久不见，再相见时，她和他，依旧没有嫌隙。她对他，就是这种感觉，她以为这就是命中注定。
可是，谁有谁的命中注定呢？
宗纬看着眼前的哦这个女孩，这才不过是他们的第四次见面而已，他身边的那些人，包括经年，没有一个不说他变了另外一个人，他是个坏孩子，就连他自己也以为，自己已经不可救药，就应该下地狱。可是钱卡，竟然说他有颗干净纯洁的心。他以为，他在别人的眼里，就只是一个坏孩子，钱卡却说他还和以前一样。
自己真的还和以前一样么？
宗纬开始动摇，眼前的女孩似乎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既然这样，自己的计划，还要继续下去么？他想起了昨天冯雅香对自己说的话，手心又握得紧了紧，不能就这么放弃。
女人都是善变而丑陋的，都是不可原谅的。
所以，无论是谁，不能心软。
钱卡走向前去，拉起宗纬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宗纬是第一次被一个除了经年以外的女生牵起手，有那么一秒的不适应，更何况自己的心情，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他想挣脱，可钱卡轻轻地抚摸，又让他不忍挣脱。
张爱玲说，遇到他，她开始变得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心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尽管她知道她爱的那个人是个人人打骂的大汉奸，可是，那又如何？她既然爱了，又怎会去在乎那么多？
宗纬反握住钱卡的手，无比认真的说“那么卡卡，你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情么？”
有谁曾那么说过，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是负数，她们会为了自己的另一半做任何事，相信他们的每一句话，尽管那句话，根本就不是人话。
钱卡郑重的点点头，发香随着风飞进宗纬的鼻子里，他竟然觉得很舒服。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