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昌坐在椅子上翻动着王利民的精装《三国志》,他看的很仔细,一页一页的轻轻翻动着。按照约定,这套书已经属于他了。看了一会儿,眼睛有些累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抬手看了下时间——中午一点四十,离昨晚加油站爆炸已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按照之前疫情爆发的数据统计来看,桑兰齐已经死了。
门口一个满面油灰的士兵站在那里等待着命令,张海昌合上书将其塞进那套精装《三国志》的书盒中,然后将整套书抱起。旁边的士兵想上来帮忙,被他抬手制止。
“发布幸存者召集信息吧。”张海昌抱起书转头向那个士兵吩咐了一声,抬脚走出了市长办公室大门。这种事情在这一周里他已经经历了不下三次,麻木是他现在心态的最好形容词。
士兵没有多说话,只是转头打开了一个仪器。这架仪器可以在有电的情况持续在广播上发报幸存者召集令,两种电源接入。正常情况下,这座城市的电力会再一周内停止供应,虽然发电站已经是由电脑控制发电了,但是一些简单的机械故障还是需要人工维护。运气好的情况下,发电厂可以持续供电半个月甚至一个月。运气一般的话,在没有人维护的情况下,就只有一周。电厂供电停止后,发报仪器的备用电源启用,它能够持续三个月的不间断播报。三个月后的事情,就说不准了。
张海昌的车队在城市中行进着,三辆解放跟在一辆军用吉普后面,最后那辆解放车顶驾着两个高音喇叭呼喊着幸存者。紧跟在吉普车后面的那辆解放上,五个军人全神戒备着。这种行为是很危险的,使用高音喇叭呼喊最容易招来的不是那些幸存者,而是那些在这场瘟疫中没有活下来的‘死人’。这种行为在那些‘死亡’多日的城市里无异于找死,也只能在这种刚刚发生过瘟疫,‘死者’们都还没有聚集在一起,并且身体都还‘僵硬’的情况下使用。
好在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城市绕了一圈后,跟着后面的第二辆解放上已经有了十多名‘乘客’。他们一脸惊恐的询问这些大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兵没有回答他们,只是解放车上副驾驶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不厌其烦的向他们解释着情况。
街边的楼中不时的冲来几个僵尸,士兵们开枪、装弹、警戒、再开枪。解放车中面了一层的子弹壳,随着解放车的摇晃,弹壳哗哗的作响。后面第二辆解放车里的人们都吓糟了,几个男女被吓成了草鸡,窝在车中呜呜的哭,一些人哭喊着要求军车快点带他们离开这里。
“张首长,我们已经绕完一圈了。”旁边的吉普车司机皱着眉头对张海昌说道。
“再绕一圈,再找找。”张海昌看了看表,又看了高悬的太阳吩咐着。
“是。”张海昌显然没有听出司机话里的意思,司机心里叹着倒霉。
言良回到家,对门家开始敲起了门来,咚…咚…咚,一下一下的似乎在用脑袋撞着。听到言良的脚步声,撞击的声音又急促了起来。言良知道门里面是什么东西,没有再敲门开骂。
进了家门,小黄和闻仇正演奏者呼噜二重奏,看了看表快四点了。抬头看见陆佳正眯着眼睛一摇一晃的朝自己走来,言良心里一紧,将从方向家拿来的DV机放在了鞋柜上,一手抓紧了工兵铲,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抬起来。
陆佳抬起双手向着言良扑过来,言良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似乎也被抽了去,工兵铲从他手中落下摔在地上。言良有些绝望看着陆佳带着枕头压痕的脸,心里有些理解了方向的选择。
陆佳扑在言良的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脖子。言良预想中的撕咬并没有到来,陆佳抱着言良存了存力气喊道:“老公,渴,我要喝水。”言良的力气一下又回到了身上。
“我擦,没天理啊,一醒来就看到你们这样。”小黄的抱怨声传来,他是被工兵铲落地的声音吵醒的。
“恩?怎么了?”胖子被小黄吵醒了,看见陆佳和言良抱在一起,他扶着沙发站起来迷迷瞪瞪的朝着卧室走去,很快卧室里的骆雯就被他骚扰醒了。
四人一番洗漱,言良把昨晚还剩的小半锅大杂烩又加了些水煮了煮。早上在超市没买到馒头和烤饼,五人只好奢侈的就着雪饼喝着杂烩烫。几个人开始抱怨这肉和菜切的不好,大的大,小的小。闻仇一脸无辜的望向言良,言良是真的饿了,不光一天一夜没睡,早上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正大口大口的吃着东西,丝毫没有注意大伙的目光。
吃晚饭,小黄和闻仇正在收拾桌子,哐当的一声从门外传来,似乎是什么铁东西倒在了地上。言良正在给大家说着今天一上午的遭遇,外边声音传来,言良心里知道八成是邻居家里的‘东西’撞开了他自己家的门出来了。本来大家听了言良的话还不太相信,只有陆佳说了句:“老公,你说什么我都信。”让言良心里小小的感动了下。
门外的声响停了下,突然言良家的门被敲起来,闻仇正准备开门,被言良一把拉住。言良想从猫眼里看看外边到的是什么情况,但是猫眼里入目的是一片腥红,什么都看不清。闻仇和小黄也挤上来看,看到猫眼里的红色。闻仇对着言良干笑道:“这不会是哪个孙子恶作剧吧。”
言良懒的跟他扯淡,让大家都退后,自己手提着工兵铲打开了门,入目的是一个人形,具体的说就是一个人的躯体但是肩膀上扛着个烂西瓜。
“我七舅佬爷的妈妈呀。”小黄首先炸了毛。
言良虽然早有准备但也看的眼角抽搐,抬手一铲拍过去,烂西瓜是彻底碎了,尸体也倒对门家的门板上。言良又看了看有没有其他威胁,外边貌似安全就关上了门,想着尸体等会再处理。转头看向四人,算了,不提也罢,反正刚才的饭是白吃了。闻着屋子里酸臭的味儿,言良都有点想吐了。
车队行进的第二圈,街上的僵尸明显多了一些,僵尸们手上头上带着血,看样子翻出家门费了他们不少力气。有一些僵尸嘴上也带着血,想来已经有幸存者遇难了。张海昌从倒车镜看着后面的情况:坐在士兵的一号车把车箱尾部的铁门打开了,士兵在用脚往车下扫着子弹壳;二号车上一些人挥着手喊叫着什么,模模糊糊的听到他们喊着我爸爸是…,我家有亲戚在部队是…,我要求你们立即开车离开这里。那个年轻警察解释的满头大汗,一些人开始推搡他。
张海昌心里有些烦躁,拿起对讲机呼叫三号解放车,三号车的司机带着隔音耳麦,听到他的指挥,把车上喇叭的频道切换到吉普车上。
“安静,我的上级并没有要求我要带多少幸存者回去。”张海昌冷酷的声音从喇叭中传来。“说实话,我并不介意把你们现在都丢下车然后离开,所以你们最好现在就祈祷我的心情不会变的更坏,而不是吵得我心烦。”“我会把你话都告诉你的上级领导!”一尖锐的女声喊着。“那我先提前在这里谢谢你了。”张海昌挂了对讲机,三号车切换回频道继续呼喊着幸存者。二号车安静了很多,车队继续行进着。
房间窗户都开,穿堂风吹过,屋子里的空气总算好了些。言良跑进卧房,看着窗外呼吸着新鲜空气。“请幸存者和我们到政府建造的新的生活营地,那里有充足的食物和水…”风中传来这样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言良冲回客厅,朝大家喊着:“收拾东西,我们走,快快,应该是救援的人来了。”小黄和闻仇夫妇没什么可拿的,陆佳脸色苍白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言良冲到衣柜前,拿起旅行包往里面快速的塞着衣服,衣架都来不及取。包锁链一拉,扔给闻仇,又冲到门口背起方向的登山包,抄起工兵铲出门。闻仇从厨房拿了两把菜刀,小黄学着闻仇去拿刀,可是就剩一把水果刀了,他把水果刀拿在手里,又抄起砧板旁的擀面杖跟在闻仇后面。言良开门跨过地上的尸体朝后喊着:“胖子断后,小黄居中策应。”闻仇转身走到最后,言良朝三楼走去,这是三楼的两户人家的房门突然被撞开了,屋中冲出四个黑影。
言良看到这里心中叫娘,朝后喊了句:“撤!”五人退回屋内,言良关门时发现五楼也有人影向下走着。砰的一声门又关上,屋中四人望着言良。
“哥们你在闹哪一出啊,刚出门又叫撤。”闻胖子喘着粗气问。
“三楼两家又出来了四个怪物,他们人多力量大,撞开门没耗什么,可不是我家对门那个烂西瓜那么好对付的。”言良回忆着三楼出来的四个人影的样子,眼珠子和公司门卫一样的白多黑少。
“完了,这下我们怎么出去。”小黄蹲在地上念着。
言良走到窗口,看能不能爬下去,却发现风中已经听不到救援的喇叭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四人神色复杂。
“救援的走了,外边听不到声音了。”言良语气带着绝望的说。小黄和闻仇来到窗口又仔细的听了听,确定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两女抱在一起忍不住啜泣,这时候言良家的房门却咚咚咚的被人敲响了。言良不用想也只门外是什么东西,房门最多阻挡他们一会儿,挡是肯定挡不住的。两女吓得忘了再流眼泪,四个人的目光齐齐的盯着言良。言良起身在登山包里翻出一捆绳子,心里估摸着应该够放到楼下的。转头却看见西边天空的火烧云,天――快要黑了。
闻仇看言良望着窗外发呆,问言良:“怎么了,是绳子不够长么?”
“天快黑了,我们出去了住哪?”言良看向四人问道。
骆雯和陆佳对视了一眼说道:“我们可以去我家,昨天我们那栋楼的人差不多都搬出来住了,楼里应该是空的。”听了这话小黄也是眼中一亮,房门还在被敲着,墙上的水泥已经开始脱落了。
“好,就这么办。”言良拿定主意,把绳子固定好放到楼下,又在登上包里找出了一副防滑手套,想了想又找出了一卷胶带粘在工兵铲上扔到楼下。
“小黄你先下,要是遇到危险,先撑着点,不行就先跑。”言良把手套递给小黄。
小黄接过手套对着言良笑了笑,穿戴好抓着绳子有惊无险的滑了下去。然后言良和闻仇准备把绳子捆在两女身上放下去,结果两个姑奶还穿着拖鞋,没有换鞋,愁的两个爷们青筋直冒。两女换了裤子和鞋后被依次放了下去,好在两女还靠了点谱没有换成高跟鞋,不然言良闻仇就要抓狂了。两女下去后,言良又把早上买的零食,登山包,之前收拾的衣服一股脑的放了下去,下面两女一起收拾着。
小黄在楼下把手套用胶布站在绳子上送上来,闻仇对言良说你先下吧,言良知道闻仇的心思。带上手套,站在窗户上,左腿一勾绳子在腿上打了个活扣,右腿夹着左腿对着闻仇说:“一会儿你这么下,记得手抓稳。”言良跟着方向曾今学过登山,虽然不熟练,但也稳稳的下了楼。
咚咚咚,门外的僵尸还在努力着,水泥渣子掉的越来越多。闻仇学着言良的样下楼,但是快到到了一楼时,四楼传来哐当一声。胖子一分神,腿没夹住,手上力气不够,就摔了下来。好在离地面不高,地下又是草坪,胖子摔下来是分毫不伤,倒是把骆雯吓得够呛。
四人收拾东西正准备离开,二楼的刘阿姨探出头一脸惊恐的问言良:“小言啊,你们去哪?”
言良有些惊讶刘阿姨这样的老年人体质居然能抗过瘟疫,对刘阿姨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家被怪物冲进去了,我们准备到我朋友家去。”
“我和我老头子也想和你们一起,成不?”刘阿姨忐忑的问着。
“好啊,你们快下来”言良说着收了收绳子,又打开了楼下大门向里看去,只见一楼两个黑影呆呆的望着楼上,嘴巴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言良忙向二楼刘阿姨喊道:“你们下楼时候小心,一楼有怪物。”不过言良显然多虑了,赵老单手拿着宝剑,下楼时只一招就削了两个僵尸的脑袋。言良和身后的闻仇对视了一眼,只见对方两人面上皆是震惊的神色。
车队的第二圈终于走到了终点,中间车队还改了道,找了找第一次的盲区。车上又多了十来个人。天边的云霞已经被落日烧的通红,张海昌看着手表不说话。旁边司机有些焦急,小心翼翼的说道:“首长,我知道您是好人,想再找第三圈,但是天一黑我们可就出不来了,后面那三车人也得搭里面。”
“我们走,回营地。”张海昌听了司机的话叹了口气,拿起对讲机对车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