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遗留卡片
林文站在喷头下,泥块一片片地被冲走,窗边风雨声声入耳。他依然无法相信所发生的一切,像是在做梦,可是左眼的疼痛时刻提醒他就生活在现实中。他们或许真的被遗弃了,陪伴他们的似乎只有强盗和恶劣的天气。林文想起杳无音讯的父母和妹妹,不经意间眼泪就混在了水里。
换上干净的衣服,林文扫了一眼角落里的脏衣服。他习惯性地摸摸口袋,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东西。当摸到裤子口袋时,里面有纸张的东西,他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些零钱,放在洗面台时他注意到零钱里露出一张卡片,他抽出来,正面空白什么都没写,翻过来有一行浸水模糊的字迹:想要回手机吗?珠江新城站见!Ps:不好意思这事儿让思怡代劳了。
林文心里浮现出了上地铁时余静那一瞥而过的身影,终究是她,这一次她让与林文素未蒙面的思怡传信,却和以前一样再一次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林文缓缓打开浴室门,走到三楼,他看到杰拉尔他们已经洗漱好,杰拉尔换上了一件浅色衬衣,而薛瑞则换了身蓝色运动服,长发也扎了起来,显得干练了许多。莫吉帕穿着印有长城图案的白色T恤,又恢复了精神。
“嘿,哥们儿,不用洗这么久吧!”约瑟夫看着他哈哈大笑,他穿着宽大的篮球服,幸好这所房子有这样身材的衣服。
“嗨,这个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薛瑞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知道非洲有句谚语吗?”他一边剥开桌上的花生,一边忙不迭地给自己喂上一颗,“’如果头顶上的水罐裂了,那就趁机洗个澡吧!’”
“莫吉帕把你们都介绍了一遍,”许伯走过来说,他手上端了些腊味,还有一小盆米饭,“先吃点东西吧。”
风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窗边的小缝已经渗进了一股股的雨水,顺着墙根流在地上,而窗边的小花垂在泥土里,身体像钻进沙丘的鸵鸟拱了起来,两片叶子挣扎着,想要摆脱不堪重负的叶茎。
饭不是很多,大家又很饿,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可以说仅仅是垫个肚子。“谢谢你,许伯!”莫吉帕一副很满足的样子。“明天天气好点我们就出去再找些东西回来,”约瑟夫说,“周围有很多超市。”
许伯没有说话,他心事重重,狠狠抽了一口烟,顺手给林文递过来一瓶灰色粉末,“这是旱莲草,等会儿加点水涂在眼睛上。”
“非常感谢!”林文站起身来,“另外地铁上你还提醒过我,谢谢你的好意!”
“不用,当时那个女孩不仅拿了你的手机,”许伯说,“还在你裤子口袋摸来摸去的,应该不怀好意,我准备早点提醒你的,可是列车突然晃了一下,我回过神来时列车刚好停靠在站点,她趁乱就下车了。”
“没关系的,反正现在也用不上手机。”林文想起了浴室看到的纸片,“也说不定真的只是借用一下呢,谁知道后来发生这种事。”他顺手擦了一些药在眼睛上,顿时感觉凉嗖嗖的,不再那么肿胀热痛了。
饭后薛瑞收拾桌子,许伯则准备去检查水电的使用情况:“对面储藏屋还有几桶汽油,我想搬进地下室,这几天的电力就靠它们了。还有水也快用完了,最好能把屋外的雨水管引进阁楼水箱。”
“我去搬汽油,这活儿可少不了我!”约瑟夫自告奋勇。
“在印度我也用过这样的水箱,”莫吉帕说,“我去把雨水管引进来。”
“我和林文去整理一下其他物品,”杰拉尔说,“明天还得出去看看情况。”
看着大家都离开后,杰拉尔朝林文点点头:“跟我来。”说着便上了四楼一个房间。
二.天昏地暗
“你说什么,你认识我妹妹?”林文瞪大了双眼,“你是怎么知道她的,不可能会发生那种事!”
“她在阿拉斯加工作,”杰拉尔坐在沙发边,双手撑在腿上,眼神游离,“我刚才无意间在你的手提包里看到了她的照片。”
“不可能,我妹妹还在英国上学,”林文不停地踱着步,“她的专业是金融学,怎么会去鸟不拉屎的阿拉斯加上班?这是她去阿拉斯加旅游给我寄回来的照片。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不可能遇上什么雪崩!!”
“看来你的妹妹并没有给你讲实情,”杰拉尔看着他,“那张照片是我拍的,为了一周年工作纪念。从左到右依次是古斯特,林敏,哈格还有上川古雄,我们没有预料到那场雪崩,所有人都埋在雪里。我被救起时神志昏迷,而其他人下落不明。”杰拉尔顿了顿,脸埋进了双手。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林文已经出离愤怒了,他抓住杰拉尔的衣领,几乎把他提了起来,“你居然知道我妹妹的名字?林敏怎么会认识你?”
“古斯特活着回来了,如果能找到他,或许能知道你妹妹的下落!”杰拉尔直视着林文的双眼,并不示弱。
“不对,”林文似乎想起了什么,松开了双手,杰拉尔也随之跌回沙发上,“如果像你所说,发生雪崩是哪一天?”
“是3月5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张照片是12月底拍的。”杰拉尔站起来说。
“我5月8号还收到过妹妹的短信,那天是余静的生日,对,那天我给余静发了祝福短信随后就收到了妹妹的短信!”林文两眼放光,确信地说。
“真的吗?”杰拉尔不敢相信,“哦,上帝啊,短信写了什么?”
“这与你无关,”林文脑海里闪过短信里仅有的一串数字,但是已经记不清了,“这只能说明你所说的并不存在!”
“后来她再也没有联系过你?”杰拉尔眼神充满疑惑。
“是的,因为她之前说过从阿拉斯加回英国后要复习考试,”林文隐约心里一丝担心掠过。妹妹直至今日确实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会不会真的出什么事?
“看来只有找到古斯特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杰拉尔肯定地说,“是他告诉我来广州的,或许他知道这一切,很有可能他就在这趟地铁上!”
突然房间电灯全部熄灭,顿时一片漆黑。
“杰拉尔,林文!”薛瑞突然在楼下大喊。
“怎么回事?”杰拉尔拿出口袋里的手电,打开后和林文一起冲出房间,看到薛瑞站在一楼,脚上带着泥水,一脸惊恐。
“房间进水了!”薛瑞颤颤巍巍地说。
杰拉尔和林文赶紧跑下楼去,一楼的地面有些积水了,没过脚踝,土地公的牌位已经掉了下来,浮在水上。这时约瑟夫和莫吉帕正在把一袋袋的沙袋堵在一楼门口。
“雨水渗进来了,”约瑟夫看到杰拉尔他们趟着水走了过来,“地下室全是水,发电机也熄火了!”
“应该是杂物把街道的排水口堵住了!”林文也把口袋里的手电拿出来打开,顺手抄起门边的一个铁楸,“我去把附近排水口的杂物清开!”
“先不要出去!”杰拉尔拦住了林文,“现在打开门会有更多的水涌进来,况且我们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我先上楼看看外围情况!”说着他朝楼顶跑去。
这时林文发现好像少了一个人,回头问身边的薛瑞:“许伯呢?”
“他,他。。。”薛瑞支支吾吾地说,“他十分钟前过来跟我说出去一下,让我们先把水清理掉。”
“出去一下?去哪儿?”林文不敢相信。
“他去找家人了。”约瑟夫抱着一袋沙袋说,“你没留意到他的神情吗,一晚上都在朝窗户那边张望。我和莫吉帕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要是我也出去找了。”莫吉帕接过约瑟夫手中的沙袋,“这样的天气谁不担心自己的家人,嘿,别光顾站在那儿了,过来帮忙。”
“不行,你们堵住门口,许伯怎么进来?”林文显得很着急。
“先堵住吧,外面太黑看不清楚水有多深,我还留着高地的窗户。”约瑟夫指着房间东面,“那里的地势高点,水还没积过去,许伯回来可以从那儿钻进来。”
“是江水漫过来了!”杰拉尔跑下楼,阁楼的木梯随着咯吱咯吱作响,“雨势太大,江水已经决堤!”
“哦,我的上帝!”莫吉帕喊道,“那我们怎么办?”
“先把门口堵死!”杰拉尔过来扛起一袋沙袋,“然后尽量多带些必需品到楼顶,上帝保佑!”
林文也过来扛起沙袋,薛瑞则往仅有的两个背包里尽可能多地装上饼干等食物,向天台背去。
“咣。。。”
“这是什么声音?”约瑟夫停了下来。
“我在办公室也听到过这种声音,”林文放下手中的沙袋,打着手电在四处张望。
“倏倏。。。”
杰拉尔把灯光向声源打去,正是东面那扇窗户,已经大开着,风吹了进来,吹得窗帘倏倏作响。
“原来是窗帘,”约瑟夫耸耸肩,其实大家已经看不到他的动作。
突然窗户根溜进来一对触角,接着是另一只,又一只,越来越多,一排排的东西互相踩压着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那是什么!”莫吉帕惊恐地叫出了声。
“是巨蟑螂!”杰拉尔大叫,他朝窗户跑了过去,“肯定是水灾把它们逼出来了!”他准备关上那扇窗,可是已经有太多的蟑螂爬到了他的身上,每只足有成人半个手掌大,那些蟑螂竟然张开嘴,坚硬的鞘膜深深扎入了杰拉尔的肉里。
杰拉尔强忍住痛,转头朝大家挥手,示意赶紧往楼上跑,林文他们边跑边拍打着杰拉尔身上的蟑螂,其中一只掉进了莫吉帕的鞋里,上来就往他脚上咬了一口,莫吉帕不吃痛,跳了起来,一脚下去踩死了鞋里的蟑螂,一股黑水冒了出来。约瑟夫在地上提起一小箱汽油,边跑边撒在背后的楼梯,顺手一个火机打着扔出去,一道火龙烧起来,里面的小强哔哔乱跳,大多已经不敢追上来。
跑到六楼楼梯口,迎面薛瑞跑了过来,撞进了杰拉尔的怀里,惊叫着:“卫生间下水道全是蟑螂,里面的管道撞的咣咣直响!”
“快上楼顶!”杰拉尔喊着,手电闪过的地方到处都是蟑螂,很多都从各个楼层的卫生间涌了出来,见着东西就啃,身后的房门已经啃得零零落落。这时窗户上又露出来一对对尖牙,原来是一只只的灰皮老鼠,足有半米长,眼睛充满血丝,一路啃食着蟑螂,抽着鼻子闻到人味儿,穿过火龙直扑杰拉尔他们而来。
“砰!”约瑟夫重重地把天台铁门关上,门后的蟑螂老鼠撞得蹦嘣直响,不少蟑螂从缝隙处钻了出来,约瑟夫把剩下的汽油都浇在了门口,火机过去一个火门顿时燃烧起来,早先爬出的小强被烧成了灰。五个人大口喘着粗气,杰拉尔和林文分别把背包背上,莫吉帕和薛瑞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指着前面,发颤着说:“看看。。。前面。。。”。林文借着火光看着楼房正对面,一股排山的海啸迎面而来。
“广州怎么会有海啸?”林文惊叫着。
“我们见的不可能还少吗?”杰拉尔大喊着,不用多说,大家不约而同拉起了手。
“来吧,狗娘养的!”约瑟夫咆哮着。
火门已经被撞开,天台四周也都是从外墙爬上来的蟑螂老鼠,潮水一样直扑上来,而这时扑来的却是真正的潮水,七层楼高的海啸向一幕巨大的黑色铁墙直泄下来,无数只蟑螂老鼠陪着杰拉尔他们一起被狠狠地砸进了漩涡之中。
“咕噜噜。。。”
林文脑袋嗡嗡直响,冰冷发腥的海水掐住他的脖子令他窒息,他使劲扑腾着抬起头呼吸一口又陷进水里。
“抓住我的手!”隐约听到杰拉尔的喊声,林文条件反射般伸出手,可是又被水流冲开了。
一声闷响,林文再次抬起头听到了薛瑞的叫声,接着另外一双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呛了两口水,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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