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悄无声息地升了上来,淡淡的一抹皎洁月光透过窗纱,在屋内洒下一片轻柔的银白。我面对窗坐下,在桌子上,借着微弱的烛光,书写下最近发生的事。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烛光被那一阵风倏地吹灭,借着月光我看清了她的脸,是银俏。
她满脸的激动:“雪蔚,刚才千公公来过了,说是从明天起,你可以回乾清宫当差了。”我也很高兴,但装出一脸的平静:“真的?那太好了,不过真舍不得大家。”
她谄媚地一笑,道:“去了乾清宫不论是做什么,总有很多机会见到皇上,你看,上次你也说了,咱俩是好姐妹,既然是姐妹,能不能在李公公面前说说好话,把我调去乾清宫干点轻松的活计?”
我莞尔一笑:“轻松?乾清宫可没有什么轻松的活计,因为是伺候皇上,所以事事都更加辛苦。”
她着了慌,随口应付:“哎呀,反正乾清宫就是好。”
我心里一阵笑,我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她怕是想当个娘娘之类的吧。
第二天便上任,御茶坊里一切照旧,银俏怕是要失望了,我没能“官复原职”,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皇上心中后怕,我在他面前时简直大气也不敢出,其实这样也好,枪打出头鸟,我能混下去就好了,没必要一定博取皇上的欢心。
只是哥哥……如果我还是从前一样得皇帝信任,或许还能说上话。
一天天炎热起来,李公公说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在凉亭中谈话,要我顺便去送茶水。
我缓缓走入凉亭,他们二人正谈笑着。我低着头把茶水放好,正准备离开时,十三阿哥却突然重音:“听说皇阿玛最近腿疾犯了?”
四阿哥静静品一口茶道:“春夏交替之际,皇阿玛又时常批奏折到深夜,膝盖确实容易疼痛”“皇阿玛时常辛苦,我们得好好想办法帮皇阿玛缓解膝盖的疼痛。”
四阿哥没有说话,只是望着茶杯中回旋的茶水,一仰而尽:“这茶不错。”说完,便将茶杯重重放下,起身离开,十三阿哥见状也起身,离开前对我微笑地点点头。
又是什么意思?故意说给我听吗?我又不是太医,我有什么办法!
舒雯给我带来了家书,是额娘写的,额娘在信中说了家里的境况,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感受到了字里行间中流露出的淡淡哀伤,她说她希望我在宫中好好的,不必强出头,家里究竟已经到了怎样的地步?我才不信额娘说的,她是为了安慰我的。不行,既然这样,我就要想办法获取皇帝的信任,纵然这样的想法似乎很可笑,我毕竟只是宫女,是说不上话的,但有一点希望我就不会却步。
康熙批完奏折,便想出去活动活动,可他刚想抬起脚,面目就痛苦起来,果然,春夏交替,他的腿是疼得比较厉害。
李公公见状急忙上前:“皇上,如果您想出去走动走动的话,老奴这就去安排步辇。”
康熙扶着桌子,一摆手道:“不必了,要是用步辇的话,还叫什么走动,朕要是再不多动动,这膝盖就疼得更厉害了。”
“可老奴担心皇上的腿疾啊,要不再让太医瞧瞧?”“小时候落下的病根,熬过了这旬就好了,朕忍得住。”
他扶着椅子起来,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看起来很困难。
“皇上。”我叫住他,他回头看我,我从身后拿出一副暖护膝来,道:“皇上,奴婢问过太医,您的病本来没有那么严重,只是皇上长时间坐在桌边,双腿不活动,让冷气侵了骨头,所以才会疼得这么厉害。”
“你手上是什么东西。”
我微微一笑道:“这是一副暖护膝,皇上处理国事时戴上它,就不会那么冷了。”他望着我手中的东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笑,便转身离去。
这几天偶尔来打扫,发现那副暖护膝被闲置在角落,上面浅浅地铺了一层灰,显然是动也没动过。我想不通,为什么康熙这样提防我呢?
低头凝思,我却顿住了脚步,看见他,我福下身:“四爷吉祥。”
他微微点头,欲从我身边快速走过,我却叫住了他:“四爷!”
他侧首:“怎么了?”
“四爷帮我这么多,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扯动嘴角:“不为什么。你还是不要和我走得太近了,以免惹疑。”
我不说话,突然,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东西,低声道:“把这些背出来。”
他走开,我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里。翻开书,正上方写着:青青子衿。
今晚,康熙失眠,李公公提议让我献歌,皇上居然答应了,我觉得有些荒唐,为什么莫名其妙让我唱歌呢?
突然我想起四阿哥给我那本书,原来是用在这个地方吗?
我开口吟唱,李公公一听面色震惊,想要上前阻止,康熙先是一愣,随即有些动容,挥手示意李公公退下,让我把歌唱完。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在城阙兮。
康熙听完,双眼通红,竟然泛着泪花,话音颤抖地说:“从前,赫舍里皇后也经常唱这首歌给朕听。”他激动地对我说道:“再唱一遍。”
“是。”我心里暗喜,四阿哥看来是真想帮我。
不久以后,我重新成为领头女官,去做好久没做的事确实有些生疏,我这几天操练起来,但是想把这一双扫地的手变成沏茶的手还是有些不容易呢。
这几天,我总感觉到宫女们在背后窃窃私语,我心想怕是嫉妒我吧,皇上对我很是信任,暖护膝用了起来,“茗丝映雪”也端了上来,经常夸我做事做的好,我本来觉得已经大功告成,可是舒雯却说我只是一个小小宫女,不可以盲目地为别人说话,至少也要先忍一阵子。
直到有一天夜晚,我路过一间宫女屋子,隐约听到里面的谈话,才明白她们异样的眼光。
“咱们以后可要巴结雪蔚了,皇上对她这么好。”
“是呀,听说皇上每天都要听她唱的曲子才能入睡,听说了吗,那曲子是赫舍里皇上生前常唱的曲子,皇上怕是把她当做赫舍里皇后了!”
“对呀!说不定她很快就要做娘娘了呢!咱们一定得趁她还没做娘娘之前讨好她去!”
我一下子蒙住了,什么!做娘娘!四阿哥是这个心思吗!肯定是的,他不会不知那曲子的来历,也不会不知皇上对以故皇后的感情,是他把我推入火坑!为了他的权势吗?
我跑了出去,重重地推开那扇门,正在喝酒的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向我投来奇怪的目光。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双目燃烧着怒火,直直地盯着四阿哥。
他凝神望了我一会儿,便饮酒,淡淡笑道:“怎么了?”
“您说怎么了呢,四爷,您这半年对我处处关照,怕是别有用心吧!”
他低头,目光幽深看不分明。
十三急了,站起来道:“雪蔚,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这么对四哥说话。这半年来,他可是……”
我一抬手:“你不必说,我只想听四爷说。”
他冷冷地望向我:“好,你想说什么?”
“这半年,我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全靠四爷提点,如今我向皇上唱了青青子衿,皇上可是对我关照得很,若是有一天真的如旁人所说飞上枝头变凤凰,奴婢可一定会好好答谢四爷的。”
他握酒杯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砰”的一声,酒杯竟然被他捏碎了。我顿时全身发凉,正想张口说些什么,他已经站起,面色凝重地大步走出阁门。我转身看他离去,十三无奈地摇摇头从我身边走过:“你真是太不了解四哥了。”
这一个晚上,我整晚整晚的失眠,天!我都说了一些什么!既然是已经发生的事,我这样做只会让他更加气,惹怒了他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还是赶紧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第二天一大早,正要去内务府办事,却在过道上被人拉住,拽进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我正想大声叫出来,却被他捂住了口,他低低地道:“别叫,是我。”
他的手松开,我转身一看,是十三。
“什么事,被别人看见了可不好。”
他道:“我是看你忧心忡忡的,又和四哥闹成这样,所以看不过去,想和你解释解释。”
我不屑地转身:“解释?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他突然失笑:“雪蔚,你真傻,你想想,皇阿玛曾经亲口把你许给九哥,如今怎么可能想纳你为妃呢,就算皇阿玛真想,难道他就不会顾忌旁人的议论吗?”
我一愣,转过身来,似乎我是没有好好想清楚这一点,我真是被吓糊涂了!
他又笑道:“而且,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
“什么事?”
“你知道吗,你很像我的一个皇妹,只可惜她早夭了,她是皇阿玛最宠爱的女儿,性格活泼好动,简直不像是帝王家的孩子。她叫舒亲,是十四弟的同胞妹妹,但是和二皇姐走得最近,皇阿玛如此宠爱二皇姐,也是沾了舒亲的光了。”
怪不得,舒雯就这么容易地和我成了朋友:“我像她吗?哪里像?”
“其实一开始并未觉得有多像,只是有一天十四弟说你的性格很像舒亲时,便看着看着,似乎连外貌也生出几分相似出来。不然你以为就凭你的一道茶,一点小聪明,皇阿玛就能如此信任你吗?四哥这么做,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大胆帮你。”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忽然想起,问:“可是四爷为何要帮我?”
“第一种,就像你想得那样,四哥想让你留在皇阿玛身边,帮我们时刻留意皇阿玛的动向,因为你最容易取得皇阿玛的信任。第二种,只是我猜的……”
我有些好奇,便推着他问:“什么?”
“第二种,就是他喜欢你。”
我的脸瞬地一红,忙背过身去,:“不可能的,肯定是第一种。”
他淡淡地笑着看我:“我原来也以为是第一种,可是时间一长,我也分不清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了。”
我抹了下脸,只甩出一句话:“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肯定是第一种。”我急急地离开。
就当它是玩笑吧,没有人会信的,我也不会的,他?怎么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
秋风萧瑟,秋意凉如水。
李公公告诉我,皇上准备出去狩猎,让我随行伺候起居,我自然是兴奋,在宫里待了数年,能跟出去秋狩,也算是放松心情。
这次秋狩场面就比较大了,所有皇子都会去狩猎场,那个狩猎场叫什么名字我也不清楚了,反正很大很大,据说三年前交手到太子手里,这是三年来第一次去,除了皇子和部分公主,还有一些妃子都会去。
这次秋狩,似乎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