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当指针指向了12点,古老挂钟空旷洪亮的声音响彻了半夜安静的图书馆。
明明是70多年的老钟了,还是这么吵啊。打着瞌睡的老段被准时吵醒,揉了揉还不太清醒的脑门。床边的灯还亮着,把因为半途睡着而掉落的书拾起来,他习惯性地抱怨着从床上爬起。
披上衣服,又开始了日常的巡视工作。
老段是这个小小图书馆的看门人兼管理员。他在这里干了多久了?30年还是40年?老段记不清了。刚来的时候,自己就相当讨厌门厅里那个到12点必然打更的大钟。当时,那已经是个用了40年的老钟了。
每天半夜用那么大的声音敲12下,自己可是要睡在大厅的门房间里的,这还让人怎么睡觉?年轻的自己了解情况后向主管恼火地反映过。可答复是啥呢?
“那钟的报时开关坏了,打鸣声关不掉。幸而我们这个小图书馆地处偏僻,又不会扰民。反正是块报废的老钟,先将就着用吧,坏了立刻更换好钟。”主管信誓旦旦的保证着,说的倒也在理。
现在想想,看了看那个当时就看上去相当古旧的大钟,老段相当后悔怎么就答应了那个秃头主管的话。自己一干这么多年,从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光棍汉变成重孙子都快抱上的老头子。黑头发从变成花白,又变成雪白,那个作承诺的秃子也已经入了土,这老钟依旧一点都不像有坏掉的迹象,依旧故我地在整点打鸣报时。
“唉。”打着手电在书架间兜圈子。老段心里其实已经不厌倦那个老钟了。既然被吵醒了,就夜间巡视一下。抱着这个想法,久而久之,就适应了,这么多年都形成习惯了。
不过其实这所谓的巡逻也完完全全没必要。老段无聊地想着。这些书,白天来参阅它们的人都几乎没有。这深更半夜,又怎么会有人来偷书呢?就算是卖废纸这种纸质也估计没人肯收吧?
拿这些老黄历去卖,真还不如去学校附近的垃圾场捡。现在年轻人每年毕业丢弃的书本、作业、草稿纸,那叫一个数量众多、堆积如山。不但纸质优秀,装订用心。随便捡几本,基本都是干干净净,除了在插画上乱七八糟的涂鸦,没有几个字在上面,像新的一样。
想到这,老段就觉得心疼。他们小时候,把文化看的比什么都重,拿到一本书像宝贝一样的珍惜。虽然他常在课本空白处写满自己的心得,但书本连一个角都不会卷。怎么可能有人会把崭新崭新的书大批大批扔进垃圾场呢?按农村的说法,这是对文曲星大不敬,简直是作孽啊。
自己老的落伍了呗。老段心想。现在的年轻人,谁还懂文曲星?按照他们的话讲,和我们那辈人有代沟。哼,代沟,代沟。不懂这个名词是什么意思,也完全理解不了孙子那些个电脑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吵吵嚷嚷,惊天动地,喊打喊杀。杀人很好玩?自己退伍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看过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被炸成两段死在身边。现在这些小屁孩懂什么是战场?
听到那些杀杀杀的声音,老段就心生厌烦。虽然儿子儿媳一再劝他都70多岁了,可以回家安享晚年什么的。老段还是觉得,在这个城市僻静角落里,继续看这个看了一辈子的老图书馆,要比在缩在大楼里生闷气自在的多。没人光顾?正好乐的清净,老头子没啥嗜好,有这些书陪着就好。
不过,有人一起分享阅读的喜悦。老段还是很开心的。现在的年轻人,虽然少见,也还是有和我老头子臭味相投的家伙在的。算了算今天的日子,又看了看时间,挂钟长长的黑针指向了6。
“咚咚!”图书馆大门外果然如预期一样响起了敲门声。
“大爷!我带了3种口味,你是要草莓味,香草味,还是柠檬味?”是少女熟悉的懒洋洋声音。
果然是她!那个冰糖水叫什么来着?冰激凌圣代?还真给我带了!老段喜上眉梢,拿起拐杖,一边摸索着开灯,一边掏出钥匙,去给自己的“小友”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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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段自认也算不上食古不化的人。能够把半夜经常光顾的17岁小女孩当成“小友”,现代的很多东西他还是很能接受的。比如“小友”带的这种叫冰激凌圣代的食物。炎炎夏日吃上一点,还是相当过瘾。
还是朋友好,不像儿子他们只知道送一堆茶叶,麦片之类的玩意,把自己当老头,谁爱吃那种老年食品。老爷子想着。
不过嘛。年轻人的装束还是让他觉得稍许有点不满。
这个年龄不应该穿的花花绿绿一点么?孙子以前带来玩的女孩不谈,穿的那么露,简直有伤
风化。自己的“小友”每次见面为啥总穿着一套固定男性化的白衣黑袍?季节不分,裹得严严实实不说,那袍子上的铁饰看着都累赘。
今天手上居然又多了个硕大的黑狼头戒指。那玩意得多沉啊!这就是年轻人说的酷?老段不以为然。
不过,不用在意这些细节。看着眼前认真看书的女孩。老段还是由衷的涌起一股欣慰之感。
“本杰明.A.撒克逊,19世纪末全国最杰出的实业家之一和本市荣誉公民,以兴建了市内现存各大有名的历史文物古迹而闻名。。。”女孩念叨着,全神贯注于手里的人物传记。
“学校的课题。”第一次遇见“小友”时的情景,她点着一盏诡异的小灯在偷看书认真的样子,和现在果然一模一样呢。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越过锁好的大门跑进来的,被半夜巡逻的老段“抓到”后。那女孩只是吐了吐舌头,像毫不在意似的。把手里的饮料递了过来。
“大爷,通融下啦。收下我的‘贿赂’,交个朋友哈。”女孩的笑起来很可爱,眯起来的眼睛的让老段想起了出征前那个说要等自己凯旋的姑娘。那种叫冰激凌圣代的饮料也很好吃。老段想着,尝了尝了手里的饮料。算了,既然收了贿赂,就由她去吧。这种类似凿壁偷光的事。在自己小时候也算是美谈了。
女孩后来又来了好几次。虽然都是半夜跑来,可一来二去,都喜欢看书,混的熟了,老段还真觉得有了个忘年之交。“小友”每次都主动叫门,还给自己“贿赂”。半夜睡不着的老段也乐的给她开门。
“为啥不能早点来呢?”图书馆关门也算很晚,女孩刚学后应该有时间吧。
对于这个提问,“小友”却总是笑笑。“有课题工作要做啊,大爷,半夜过来也是因为那个工作。”
历史课程么?每次都是来看名人传记。老段想道。给女孩递过一杯浓茶。儿子送的茶叶其实也挺不错的,难得“小友”也能接受。
“那么,question!”女孩似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眼中一亮,开始向自己提问了。老段心里泛起一丝自豪。这里的书,自己看了一辈子。时代沉浮,许许多多遗失的书也刻画在了他的脑子里,老段自负可谓是这座图书馆的活字典了。有年轻人能虚心向自己请教,让老段相当受用。
“这本传记交代了本杰明企业最辉煌的时期的种种成就。从他白手起家,到成为全市最大的纺织商,又摇身一变变成了全市最大的房地产商的故事记载的相当详细。详细记录了西方风格的市政府大楼,已经成为本市象征的基督教教堂,伊斯兰礼拜堂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然而,关于本杰明本人的出生和去世,本书却语焉不详,也没有提到任何相关的文献资料。他仿佛是凭空冒了出来,在这个异乡城市完成了典型的美国梦后,突然人间蒸发了。关于本杰明本人的记载只到他亲自命名的“时滞”大厦完工,以后就剩完全不知所云的种种猜测了。大爷,你对于这个人了解多少呢?”
“本杰明.A.撒克逊么?”老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大纺织商、大建筑家、大“慈善家”,在某种程度上,说他是特定时期这个城市的象征也不为过。
“他和工人一起住宿吃喝,亲自指导纺织工艺,付给工人双倍工资。他强壮的双手握着机器阀门的雕像,曾经激励了一代怀有梦想的年轻人。这些是官方给予他的高度评价。”
不过,这家伙的身世一直是一团迷雾。自己对于那段历史研究倒是了解不少。自己了解的种种证据,似乎。。。妄自揣度,非议一个享有盛誉的名人,不太好。老段想了想,看了女孩真诚的眼光一眼。不过,既然是“小友”的话就没关系了。
“我给你看一些东西。”想着,老段拄着拐杖挪动起来。熟练地从书架里挑出几本看上去相当古老的刊物,流畅地翻到了想要的地方。
“这张照片,老歌剧院那场大火劫后余生的人们,仔细看右上角那个外国人。”先拿出一张照片,老段指指隐蔽在一张黑白照片角落的抬头仰天的人影。“虽然很模糊,而且衣衫褴褛,那个年代城里的外国人也不少。但那块独一无二星形胎记,让我确信这应该是本杰明出现的第一张照片。此前关于他的任何记录完全没有。海关没有记录到有这么一个外国人进入本市,他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接下来是这个,20世纪初的老新闻报道。在本市剧院大火一天后,省城银行发生大火。虽然一般被认为是火灾造成的心理阴影,但不止一个目击者称现场有和老剧院火灾类似的紫色火焰出现。媒体宣称大量黄金丢失,但官方辟谣称,应该只是因为大火而有所损失。安保设施完好,现场完全没有运输赃物的交通工具的痕迹。”
“而这一本,是本市20世纪初,开始的记录市民生卒年月的记录册抄本。本杰明一直到1915年都有活动记载,而这么册子上却完全没有记录他的生卒年月。而另外几个人的生卒年月,则比较,怎么说呢,嗯,有意思。”
噗一口吹开手上老册子陈积的灰尘,老段查了查页码,翻开后指向了几个人名。
“1902年,在本杰明横空出世,带着巨款来到本市着手经营纺织业时。所有和他有竞争关系的企业,业务经理相继在12个月内意外失踪或去世。本杰明企业虽然管理卓越,技术一流,但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一个异乡人能在本市发展起来。根深蒂固的本地财阀依靠资金市场的先手优势垄断经营,打压新兴企业家,导致类似本杰明的企业无法立足,不是第一次了。而这些老奸巨猾经理们的意外死亡,给了本杰明企业机会。”
“1908年,在本杰明突然放弃形势一片大好的纺织业,进军此前他从未涉及的房地产领域时。一场瘟疫又非常‘巧合’地发生了。房地产领域的几大巨头的相继突然暴毙。”
“来,再看看这本书。”看着老段递过来的山水地质学书,女孩觉得很奇怪。
“《20世纪本市地貌结构分析》?这本书和本杰明有关系么?”
“有关系,相当有关系,你看一下258页的1900年城市分布图,再对比下279页,1915年的城市分布图。”看着老段熟读于心地报出了相关页码,女孩惊讶地吐了吐舌头,翻到了相应的两页。
“看这里,这里和这里。最大的不同就是本杰明产业兴建的这三座巨大教堂。你看下这些地点,不觉得很奇怪么?”
“哪里奇怪了?”
“20世纪初本市有着大片闲置地域,未经开发而且价格低廉。本来确实有房地产商大展身手的空间。然而,本杰明建筑的选址却往往非常非常的不好。两处是闹市居民区,一处是丘陵地带,拆迁费用和土地改造费用都是极其巨大。”
“本杰明财团虽然当时已经有了相当多的资金积累,但要完成这些史诗般巨大的工程。即使是他们也资金短缺,而就在此时,本杰明却又宣布向政府大量捐款,用以改善民生和支持公益事业。”
顿了一下,老段示意“小友”扶过一把梯子。登上书架,凭着记忆。又找出几个相当古旧的文件副本。
“这是本杰明因为支持公益和改善民生的贡献而获得的荣誉证书副本。讽刺的是,在他获奖典礼进行的同时,由政府组织的强拆队伍正在帮本杰明“处理”不愿意搬迁的钉子户们。顺带提一下,1910年左右,本市的执政府还是军阀政府。”老段着重强调了军阀两个字。女孩思量着,在那个群雄逐鹿的年代,军阀会如何“改善”民生?又用什么“处理”手段去对付钉子户?可想而知。
“这些都不是最奇怪的。假如购置这些地产用以商务用途,本杰明也完全得以回收成本。但他在建筑界做的却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宣布,自己建的三大教堂将无偿捐献给人丁稀少的基督以及伊斯兰教会。在房地产领域,本杰明似乎完全没有在纺织领域的独到眼光。他大肆建筑了很多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建筑。比如现在的市民议会厅、人民剧场这些在军阀政府时代完全没意义的东西。”
在那个很多人吃不饱饭的时代搞这种大土木工程,老段是非常有看法的。
“要老头子我自己的看法。他完全就是在挥霍自己在纺织业的成功,或者说他在纺织业的成功,就是为了在建筑业的这些挥霍。因为即使在房地产行业的不断亏损,本杰明在公共场合的照片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甚至炫耀着下一步“艺术”的计划。”
“‘1915年公共企业收支报告’,喏,据这上面的记载。着名的‘时滞’大厦,现在被称作用不衰老,永不腐朽之楼,本杰明的最后之作,事实上已经耗尽了本杰明企业的最后元气,本杰明的‘消失’一直被认为是本杰明企业倒闭的致命一刀,在我看来,不如说本杰明是意识到了企业倒闭的无法挽回而合理‘消失’。”
“大爷,您的结论是?”听到那么多“内幕”,女孩刷刷地记着笔记记个不停。不错,真是刻苦的孩子。老段觉得颇为满意。
“诶,诶,没有结论。所有的推测都只是推测,过了那么多年,任何证据都云散烟硝了。本杰明身上有着种种谜团,不是现有的历史证据都能解开的。关于本杰明的第一桶金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又为何像完成任务一样去建设一堆文化古迹,我们无从得知,但大‘慈善家’这个名头,他实在配不上!”用粗壮的指节敲打着居民生卒名单,老段气愤道。
“看这一连串的死亡名单。砍别人一刀,给别人一个枣也TM算慈善?”长叹一声,激动了。老段自觉失言。自古以来,这样的大慈善家又哪里只是本杰明一个人而已?用慈善公益掩饰背后,那些巨额的捐款又有多少是清清白白的?能把自己的钱吐出来,分给他人,比起更多一毛不拔的家伙们。确实算慈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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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太谢谢您了,这些资料真的对我的工作很有用。”记了一本子笔记资料后,当时钟指向1点半,影看了看时钟。已经很晚了,不能打扰“老朋友”休息了。便起身告别。
“下次多带点那个,老是给你解说,口干啊。”今天讲了那么多,憋在心里的话不吐不快,和“小友”这么一说,心理畅快了很多。为了表示自己心还不老,老段居然开起来玩笑。
“嗯,说起来,我其实还有一杯。”
看着“小友”变戏法似的从风衣里又拿出一杯冰激凌圣代。老段惊奇不已。那么一杯东西,是怎么保存了这么久不化的呢。“小友”还真是会玩魔术。
“大爷,吃完睡前记得刷牙哦!”接过饮料,影的声音传来,老段一抬头,已经不见“小友”人影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走的风风火火,唉,又忘了问名字。下次吧,“小友”学校的课题项目还真是多呢。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来看自己。老段想着,把一勺冰激凌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相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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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赔我的圣代啊!”走出图书馆,饕蛟迫不及待地大喊出来。
主人又在做毫无意义的事了。今晚,影说要去见个“老朋友”,结果居然是跑来这个偏僻图书馆听人类讲权谋啊、经济这些黑历史。无聊不说,自己还不能说话,真是憋得要死。更可恶的是,影居然把说好自己不说话就留给自己的圣代给了那个人类。
“大姐大,你怎么能欺骗我幼小的心灵!”
“这样一来,所有的线索就串起来了。”影可没空理手上戒指的看法。在路灯下,她翻看着刚刚记的笔记,乱七八糟的画着各种关系线。最后,她手指一抖,那张本杰明仰望天空的图片在她面前以绿色火焰状呈现出来。
“最初的一张么,1902年8月9日,今天也刚好是8月9日。”她学着本杰明的样子也望向了天空。霍然间,影理解了。由星空里黄道十二宫的分布,本杰明在计算年代。
“也难为他了,看来是觉醒在了错误的时间段。有这种毅力,这种计划,就算‘暴风’不出手的话,他也是可以完成他的使命的吧。可惜啊,计划在25年前就失败了,他却还不知道。”影喃喃自语。“1、2、3三座疑冢么?真是用心极深。算了,去了结他了,给他们一族的悲愿画上句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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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当睁开眼睛的一刻,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封印解开了。到处都是火焰,是人类这场愚蠢的火灾碰巧解除了自己的封印么?自己身处的老剧院里乱成一团,男人、女人、孩童哭喊着夺路逃生,发生了相当严重的挤踏事件。在死亡面前,只知道顾及自己,人类还是如此的脆弱啊。
他冷笑着。给你们加一点乐子吧。将自己的血洒进了火焰里,那些即将熄灭燃烧的黄色火苗变成了诡异的紫色,燃烧的更加猛烈。他仰天大笑:预言之日已到,净化就从此刻开始吧。
什么?望着星空里给出的日期,他却震惊了。自己的觉醒原来只是一个巧合么?和预言之日还差整整90年。七大首脑还在封印之中,大首脑“暴风”还也没完全回复力量。现在自己也找不到他。自己该何去何从?
算了,不过就是多等90年罢了。冷静下来后,他反而觉得是个机会。漫长的岁月反倒给了自己准备的时间,观察下人类是否有所长进。虽然自己不是首脑级别,现在去找正值壮年三神器的麻烦也是自寻死路。但本族那套能够从地脉里吸取力量的强大法术,现在正是可以用上。
积蓄90年的地脉之力,外加突然发难,他自付对付三神器家族里最弱的“守护者”,得手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吧。
不过如此庞大的法术,难免中途被人类发现。这也容易处理。那就利用人类派系矛盾来掩饰。“守护者”主持的宗教和现在人类盛行的宗教教义违背,如果基督教之类的教堂里有反常的法术波动。“守护者”肯定会不屑一顾,不会去管。建筑资金?试试看厌了的人类手段吧。虽然是古老的权谋,这么多年,应该还是对人类有所效用吧。
果然还是毫无进步么?他厌倦地发现自己的商业帝国步步兴隆,人类那里学来的敛财手段经过了千年之久,形式虽然变化了,但本质依旧。先是掠夺,然后不择手段地经营,最后给贫穷者一点点好处。自己就会被冠以伟大杰出人物的称号,被歌颂称赞。没有人在意那些好处是不是原来就是从被施与者自己身上搜刮过来。
愚蠢、肮脏、不可救药。那一位给人类机会果然是错误的。他对于进一步壮大商业帝国失去了兴趣。既然金钱积累的差不多,那就开始着手建设吧。人类看来是倒行逆施也行,不可思议也罢。他谋划着,为了掩人耳目,乱建了很多“艺术品”后,建好了那三座教堂,白送给尚未在这个城市发展的教会,宗教对于这种送上门的肥肉不吃白不吃,三大法阵的长久运作就得到了保证。
用最后的资金建好了“时滞”大厦,又和政府签订好85年公共使用权的协议。在三大地脉的焦点,自动吸收着天地灵气,是极佳的法术修炼地点。85年后,当公家使用日期一到,“守护者”肯定会亲自来接受这座风水极佳的大厦吧。
而自己就在那时突然发难,了结掉“守护者”。三神器缺一,那一位的觉醒就不可阻挡了。吾族的悲愿得以实现,虽然自己强行去击杀在重重保护下的“守护者”必死无疑,但本来一切就是要归于“无”的怀抱。这样就够了。如此想着,将自己封进“时滞”大厦的墙壁时,缓慢稳定地吸收着地脉的能量,他安心地进入了长眠。
沧海桑田,时光变迁。不眠的梦中,他聆听着人类的阴谋沉浮,自相残杀,战火纷飞。这座被称为“时滞”的大厦不愧他施展的“时间停滞”法术名字,在不可胜数的暴乱中保存了下来,光洁如新。静静地恭候着它注定主人的到来。未来的“守护者”,绝对不会知道一个致命的陷阱在将近百年前就静候着她的光临。
光,穿破黑暗的光芒。虽然没有被封印,但处于墙壁中自我休眠的状态,突然破裂的墙壁,久违的光芒刺得西方面孔的中年男子一时睁不开眼睛。
白衣黑袍,狼头面具,右手上硕大的饕餮戒指。敌人是“守护者”手下的魔戒剑士么?作为那一族的血裔,他瞬间从长眠状态清醒过来,进入战斗状态。
“嘶!”发出一声类似蛇类的长嘶声,周围身体限制的砖块被他崩的土崩瓦解。蛇鳞出现在他的两腮,两只巨大的蛇牙从他的双臂上展露出来。
“八歧大蛇的血裔,预言之日已经过了25年,你们失败了。回归封印吧,那是你们该去的地方。”
狼头面具下落寞的女声说着可笑的谎言。以为我会被这种笑话骗到吗?以那一位的强大,1800年前,如果不是稻姬,如果不是自愿,所谓的三神器又怎么可能封的住他?
自己又怎么可能错过伟大的预言之日?明明是自己日夜梦寐以求的唯一尽忠之日,不会错过,也不可能错过。
“守护者”还是察觉了么?派遣手下的高手来对付我,不过,过了那么多年的积蓄,这样的魔戒剑士只派出了一个么?自己还是被看轻了啊。
既然暴露了,那么马上干掉她去找“暴风”,等候他的指令行动吧。
如此想着,男子挥动着双手巨大的牙向面前的敌人发动了进攻。
“息吹的风岚,载不动飞鸟的羽翼”
“干枯的大地,恸哭着流血的生命”
“荒狂的稻光,愤怒于誓言的背叛”
“宿命的火焰,燃烧尽无尽的谎言”
“黑暗,疯狂的未知,诞生于叛逆”
“毒牙,致命的杀机,成长于贪婪”
“野兽的速度,死亡的力量”
“浊世之污,以此净之”
“破蛹而出,蝶之飞舞”
“天上天下,万物归无。。。”
面对那对毒牙犀利凶残的进攻,对手并没有攻过来,不断地闪躲着自己的进攻。反而唱起了一支熟悉的歌,一支1800年来都没听过的歌。啊啊,那支悲伤深入灵魂的歌啊。
他想起了1800年前,他们、流淌着八歧大蛇血脉的一族,在天照高原上也是听着那一位如此唱着,如此的悲伤着。看着大地被人类的私欲、贪婪和傲慢玷污,那一位为大地的痛苦而悲伤流泪。看着大蛇之长的泪水,毫无感情,不知道何为泪水的他们,突然间也留下了泪水,拥有了感情。愤怒,悲痛,怜悯,对被破坏自然的感情充盈了他们内心。在那一刻,身为自然意志具现化的他们一族立下了“万物归无”的宿愿。
天赐万物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预见到了人类早晚自我毁灭的运命。他们向那一位请命。既然早晚要迎来惨痛的终结,那么去净化可怜的凡人们,去让他们归于“无”的怀抱吧。
在那一日,他们失去了被人类尊称为神之血脉的资格,抛弃了“无”的自由,抛弃了不朽。寄居在人类易朽的躯壳里,为了那个悲愿而奋战至今。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凝视着狼头面具后的眼睛。那眼睛里的悲伤,让他瞬间醒悟了。
“1800年的等待,还是失败了么?明明是如此无可救药的世界。那一位居然又一次给了它机会。”
“稻姬?果然是因为你么?”男子叹息着,收回了手上的毒牙,颓然地坐倒在地。
“不,是人类自己争取到了生存的权利。”当面前男子的动作停滞下去。女人也停下了闪躲的步伐,摘下了脸上的狼头面具,面具下,是一张和稻姬完全不同的普通的脸。
“看来你这一世的轮回很普通。”
并不惊讶,男子确信透过那双眼睛了解到的那副躯体后的灵魂。“没能在净化之日上效力,非常遗憾,这个躯壳已经没有意义了,让我解脱吧。”
手指摇动,右手化为了火焰,不同于平时的朱红色,火焰化为诡异的紫色。由八歧大蛇一族血脉而驱动的火焰颜色。影凝重地挥了过去,对于他们一族表示敬意,至少用这个送他上路吧。
“无之永火么。”看着焚烧着全身的火焰,男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不眠的长夜结束了,他终于可以真正地沉睡。“吾族之主啊,终于可以归于‘无’的怀抱了,请原谅我的放弃。”
“欢迎回来。。。”火焰中,没有一丝责怪,男子恍惚听到了那一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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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大?那个男人。。。”戒灵欲言又止。他已经完全被刚才的一幕搞糊涂了。带着神族气息的男人,使用的是妖魔的招数,在气味上还和主人有所类似。听完主人唱的奇怪的那只歌后,放弃了抵抗,说了点莫名其妙的话,就淡定地被焚烧殆尽。
“大姐大,你还有个外号叫稻鸡啊!”主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不同于普通驱魔人,这个女孩身上的谜团似乎深不见底。
“这是第7只吗?。。。”继续无视戒指的提问,算着意外逃脱封印的大蛇一族数量,影的右手闪烁着变回了实体。在历史的尘埃里寻找蛛丝马迹,把这些残余的大蛇一族们从可悲的宿命里解脱出来。是对他的承诺,也是自己的义务。
“就快完结了。解脱了他们,你也要走了吧。”她对着手指上摇动的苍紫色火焰喃喃道。
“对于人类的丑恶,你还没有看腻么,还留有期望么?”
我走的话,你会死。火焰无声地回答道。你不想等那个人回来了么?
况且,你说的对。让我给了你们又一次机会的,不是你,而是人类自己。不仅仅被那两个人对我的反抗感动。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不同于天照高原上只能看到总体,我看到了更多人类的细节。其实你的那个老朋友不就很不错么,下次有没有兴趣介绍我和他认识认识?
“都会开玩笑了啊?”影噗嗤地笑了,八歧大蛇想和一个普通人类老头交朋友。说出去,不说老段是不是会吓得够呛,大蛇那些怀揣着悲愿的手下估计也要满头黑线了吧。
“大姐大?”饕蛟怀疑老大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一会悲一会笑的,而且还称赞自己会开玩笑。
我本来就不是你们人类的敌人,人类的敌人只有人类。真正需要给你们机会的,是你们自己。火焰摇曳着熄灭了。本来就不是他应该管的闲事,还赖着不走,他会一直注目下去吧。影想着给了手上戒指一个板栗。
“你以为我没听到你骂我?”
“呜呜,主人太坏了,就会在人类面前装老好人,下次我要和老段说,把用过的笔记本随手丢掉的,也有你一份!”
“当!”“你还真敢说啊。。。”
“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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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抗拒的宿命;无法拒绝的荣耀;无法触及的胜利;看不到的希望。抵抗是绝不逃跑的勇气和永不消失的光芒。
为什么又给了人类一次机会?不如说自己都不明白,在1800年后,人类为何又战胜了自己吧。大蛇之长像影子一样,静静地潜藏在影的身体里,听着女孩和戒指的嬉笑。想起的则是那渺小的两个人类在自己面前所绽放出的夺目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