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泪流满面,愣愣地看着我,好像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一点儿没有变,粉红色的眸子,长到腰间的白发,一身洁白的衣。她憔悴地扑到我的怀里,抚摸着我的伤口,怜惜地说: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
我捧住她的秀脸,告诉她,没有你,我做任何事都不会快乐,我宁愿死,也不愿永远地失去你。
我说:我已经是幻神谷的谷主,而我的弟弟华阳子,他比一百年前更可怕。
灵儿只是微笑,痴痴地望着我的脸,用手捋我如雪如丝的白发,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好像变成了她的宝贝,她爱惜地抚摸着,看着,不舍得收回楚楚的目光。
你一定要大声地告诉我,这一次,我们再不会分开了,我笑着对她说,然后抱她到怀里,躺在厚实的冰层上,不想再松开,也不想起身。
我已经疲惫到极点了,只想放松地睡一觉,什么幻术,什么魔法,我不想再思考这些烦心的东西。
我只想抱紧了灵儿,即使是死,也不要离开。
能爱上一只鬼,是我此生最奇异的事,即便在我成了幻神谷主,拥有了美妙的幻术之后,我仍不能抹去和她共同度过的十八年。
她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有爱与被爱的权力,就像世间每一个善良的人,他们有生存的权力,但我是一名幻神,注定了我不能有激荡的**,而华阳子是世上可怕的魔神,他无情地剥夺了人们自由生存的权力。
找到了灵儿,每一天我都觉得很快乐,在冰山上的这段时光,我甚至忘记了南方的大陆,忘记了那里终年不断的阴灰色的大雪,和身穿黑色长袍冷冷轻笑的华阳子。
有时候,我感觉自己不再是身怀幻术的幻神,只有目光触到寂寞的幻神剑时,我才又回到残酷的现实,回到如梦齑一般的境况里来。原来我不可以有爱情,如果我最终拥有了灵儿,我就会死,而灵儿就会再次回到憔悴和游荡的孤独里去。
这座冰山上有许多的鬼,在灵王化为青烟以后,它们跟随着灵儿,筋疲力尽地逃到了这里,它们在路上不断地被魔法师追杀,死去了许多,但是仍有一些和灵儿一起幸运地逃脱。它们在这里已经生存了一百年,冰冷的一百年,满怀仇恨的一百年。
鬼的仇恨是最可怕的,它们无处不在,但是杀死它们的人是华阳子,他比鬼还要可怕。所以这些鬼,只求能够平安地存在下去,等到灵门大开的时候,赶去投胎,转入轮回的通道。
灵儿说:世上已经没有自由的人了,去投胎只会送死。
跟着我走吧,灵儿,跟我到幻神岛去,在那里,我们都会很安全。
她清澈的眼睛,闪着婉妙的红色光彩,她告诉我什么地方也不去了,她是一个孤魂野鬼,只想四处游荡,一直到化为烟尘,化成我心的回忆。
我无法再说一句话,因为她已经了解了我的身份,我的处境。
这里真是一处奇异的世界,长年不断的风,和永远不化的寒冰。在这里生存了一种鸟,一种叫雁鸥的鸟,有着红色的嘴巴,美丽的翅膀,它们的一生都在不停地飞行着,每年的春天,它们从极远的南方飞来,而到秋冬的时候,它们又会飞回大陆的南方去。
像极了我和灵儿不停地漂泊的心,我们为了彼此,相互寂寞地守望,一百年,痛苦的一百年,就像华阳子魔袍下苦难的人们,像灵岛凄凉开放的菩梨花。
灵儿喜欢默默地站在冰山的一角,向遥远的远方了望,她的身后,聚了许多的鬼,它们一定也有美好的回忆,它们的势力曾经遍布整个世界,灵界的触角,鬼的身影,曾经无时无刻地存在于每一个人的身边。
但是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灵界已经消亡,取代它们的,是华阳子的魔法,是漫天飘落的黑色的大雪。
所有的生命,其实就像这只雁鸥,一生在不停地寻找一块适宜的地方,它们在人间的南北极,来回地奔走着;它们是人间唯一幸免的鸟。
我说,灵儿,跟我走吧,无论,发生什么。
即使在冬天,灵岛依然是满山娇艳的红,周围的海水,平静而怡人,只有天空的灰云,朦胧的太阳,告诉我们明天吉凶难测,告诉我华阳子的魔力已经控制了整个人间。
灵儿一眼望到了永远不败的菩梨花,她欣喜地笑着,伸手摸它饱满的花瓣,闻它迷人的花香,她说:它是长开不灭的花,就像你对我,我对你不死的心。
它是为我们而开放,除非我们死去。
回到幻神谷,我意外地见到了莱英子,分别一百年的莱英子。
他孤傲地背着手,正看着谷中白色的墙壁,白色的一切,满脸的寂寞和忧郁。见到了我,他伸出来的手,明显在颤抖,他的话轻柔而深沉。
哥,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