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发现了华阳子,当我们再次站到大陆上,站在南山镇的街口时,我身边的灵儿指着街口的老树,看,华阳子。
华阳子坐在一根树梢上,晃着脚丫荡来荡去,手里拿一根红色的长绳,说:你终于回来了,哥哥。
我强忍住伤心的泪水,伸出手,唤他下来,到我这边来,弟弟,你是我的弟弟呀,华阳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华阳子只是冷笑,只是微闭双眼,闪出一道阴冷的寒光。他一只脚立在一根柔软的小枝上,凭空而荡,狠毒地大笑:你不知道,永远不会知道。
这是一个公平的世界,只有强者,才可以统治这个世界。
说完,他手中的红绳一甩,卷起了一道耀目的红色的光芒。
我不会杀我的弟弟,虽然他已经死了,变成了厉鬼,凶残的厉鬼。我后退,急速地后退,然后莱英子就扑了上去,从他的背后扑了上去,撒开了一张菩梨花藤编织的大网。
灵儿说,菩梨花藤是灵界行刑的工具,坚不可摧,只有幻神剑可以将它斩断。
华阳子却灵巧地身体一扭,避开了莱英子,攸忽间绕到了他的身后,眼神中闪出阴毒的一道杀气。
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刀,宽阔的青色的长刀,只一霎间,刀已刺出。
我大惊失色,大叫,莱英子。迅速地闪动身体,插入到了他们之间,伸手去夺他的青刀,在这一刻,在与华阳子双目相接的一瞬,我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我想莱英子肯定会死在他的手里。
因为这把刀,实在太快,太狠了。
听到我的叫声,华阳子突然怔住了,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望着我的眼神,原地不动地望着我,嘴里喃喃地喊了一声,哥,是你么?
莱英子趁机逃开了他刀华的范围,跃到灵儿身旁,身体不住地颤抖。
但是华阳子站在原处,呆呆的眼神只是偶尔一闪,便重新恢复了刚才冷漠狠辣的表情。
他已经变得和轮回法王一样凶残,丢失了人性,但是他并没有完全忘记以前的自己,在刚才的一霎那,他突然悔醒,灵光返照。这是因为他的身体内有幻术的根基,他的正义和善良的血液还没有被鬼性同化。
我的弟弟华阳子,是我多年以后最痛的一块伤疤,即使在我孤独地生活了几百年以后,我仍然无法抚去他在我血液中的存在,灵儿一直后悔,在当初为什么不杀了他,以至于百年以后,他成了世上最可怕的魔,魔界最有权势的王。
在灵界衰弱以后,他成了魔界的创建者,成了魔王。
我牵着灵儿的手,风中飘舞着我们的白发和悲哀,我们目送着华阳子冷笑着离去,消失在街外的林中,我望着伤感的莱英子,再次流下了悲伤的泪水,红色的鲜艳的泪水。
灵儿靠着我,疲倦地不言一语,我们都知道,真正的凶险已经到来了。
当天晚上,我们回到了南山下我的家,这里的东西一点儿都没有变,屋里充满了秽气和阴暗的潮气。我可以隐隐听到屋角的鬼鸣声,屋后的冷冷风声,在不远处的山上,仍然挂着暗红色的旗幡和飘舞的红长绳。
一切都没有改变,没有活力,没有人气。
我让莱英子和灵儿留下来,不要出声,不要出门,静悄悄地呆在家中。然后我到城里去,到谜团最大最神秘的地方去,在这个城市的中央,有一座浩大的公墓,依山而建,已经有一百年的历史,在这座公墓里面,埋葬了四千多名各式各样的处决犯,他们生前都是无恶不作的魔鬼,死了以后,听说公墓里也经常闹鬼。看大门的老太爷,几年来换了不下几十个,最终无人再敢应征这份工作。后来,政府部门听说了这件奇怪的事,便派来了军警,彻夜守候,可是一个月的时间里,死了六个警察,他们的尸体僵冷干直,在夏天仍然长久不腐,睁着红色的大眼,脸上带着诡秘的微笑。技术科的验尸官从现场回到家,当天晚上就死了,面露微笑,他的老婆在一个礼拜后神秘地失踪,到现在才找到尸体,就在灵界向人间攻击的前几天,她的尸体在自个儿家的阳台上被找到,她坐在阳台上,很端正,睁着眼睛,没有一丝将要腐烂的痕迹。一名现场的女巡警当场就晕死过去,送去了医院。接着皮里的爷爷就死了,灵儿也失踪了,可怕的事情接连地发生。
灵儿说,在城市的中央,有一座公墓,你可以去那里看一看,因为我知道,轮回法王经常到那里招揽新死的野鬼。
在我从空中飞落而下的时候,我就遇到了皮里,我的好朋友皮里,他目光呆直,蓬头垢面,从公墓门口的下水道里伸出头来,看着我,忽然一笑。
皮里,我的朋友。
我惊喜地上去,抱住了他,拖他出来。他浑身是泥水,散发着臭味,但是他还没死。
他是一个聪明人,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因为他有一个神奇的魔镜,有一颗机智富有创造力的脑袋。
皮里好久才认出了我,他说,你变了,老了,成熟了,可怕了,你不再是以前的小仙了。
是的,我变了,和你一样,我们已经不再是小孩子,因为我们要生存,要活下去,所以我们必须要变得可怕,比那些鬼,还要可怕。
他和我立在公墓的门口,望着阴森森的成排成群的墓碑,太阳在公墓背后的山上露着半个头,快要落下去了。在天空中最后一丝光慢慢消褪的时候,我们缓缓地到了公墓的中央,到了最黑最阴暗的地方。
在这里,葬着一个生前非常有名的人。
一个女人,一个活了二百岁的女人。
她叫莎莎,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在她的墓碑上,贴着她的照片,年轻漂亮的照片,脸上没有一道皱纹,乌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这是她二百岁生日时的照片,就在第二天,她便神秘地死去了,一声不响地死去了。
令人奇怪的是她的眉毛,一对娇艳的浓密的红眉毛,在夜色中格外地刺眼。
在她的一生,一共有五十多位丈夫,每一个丈夫,都只和她生活了两年,便奇怪地死去,和所有神秘地死去的人一样,尸体经久不腐,而且全部都葬在这里,葬在她的左右。
皮里说,我每次偷偷地从这里经过,总会感觉到背后有人,在默默地跟着我,我每次回头,总是悄无踪迹,什么都没有,而我再次转过身,我又明显地感觉到它又出现在我的身后。
但是我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一直躲在公墓旁的下水道里,皮里说,也许是我的错觉,最近我总是感觉到,背后有人在跟着我。
我说,皮里,你不要怕,我们是人,它们是鬼,是不敢抛头露面的野鬼。
皮里的镜子可以看到许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或许是它挽救了皮里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