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此时已是人们进入梦中的时辰,整个荣都中只剩下皇宫依然是一片灯火通明。皇宫的守卫素来是最为森严的,一般人难以潜入。当然这一切并不完全是指日夜时时巡逻的士军,当然还包括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机关,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具体所在。有可能是因为屋顶的一片瓦、路旁一块石或是哪处树上所绑有的暗绳,一个不留神就很有可能被困在机关里甚至是送命。当然综上所述对于此刻正潜入的季宥除外,毕竟她从小在这个宫中长大。不能保证说知道每一处机关详细的所在,但出入的基本安全还是不成问题的。
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落了脚,不同与皇宫的雍容与繁华,这个院子似是与外界的一切隔绝般。季宥有些怔然地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往事仿佛历历在目。眼神掠过那紧闭的门、漆黑的窗,这个时辰那个人应是睡下了才是。季宥敛了敛微乱的心神,脚却像扎了根般不肯离去,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前方不远处那紧闭的门,一如三年前的自己离开的那个夜晚。
不知在那站了多久,正当他转过身准备离去时,身后传来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你是何人?”似是没想到半夜会有个人不声不响地站在自己门外,片刻的怔然后,清冷熟悉的声音响起。
季宥怔在那突然脑袋一片空白,自己日夜思念无法忘却的人就在自己身后。本该高兴的的自己为何突然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师傅他该是没有认出自己的,想想也是,自己三年期离开的时候只及他胸前的身高,这些年长了不少容貌总会稍有改变,此时自己男子的装扮他看着背影一眼没认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脚步声渐近,淡淡的竹香袭来。季宥贪婪地吸了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那抹悸动后才转身看向身后的人儿。玄月一袭月白色的长衫,许是刚睡了起来的缘故,一头青丝随意地披散着却不觉丝毫凌乱。自己梦里常见到的那双清冷幽深的双瞳闪过一丝困惑,很细微却被季宥捕捉到了。
“师傅..”薄唇轻启喃喃地吐出这两个字,竟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般。想像以前一样抱着他告诉自己回来了告诉自己有多么多么想他,可是面对此刻他依旧淡漠的表情季宥连迈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师傅..”季宥再次轻声唤着,玄月却突然转过身,一头乌黑的发丝对着自己。季宥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面色平静的凑近他的发丝,轻轻嗅着他发上淡淡的竹香。玄月始终背对着他一言不发,身侧微微颤抖着的双手却泄露他此刻的心情。万般柔情化为一声莫可奈何的叹息,季宥终是忍不住抬起双手缓缓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将他垂在身侧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手心里冰冷的触感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脑海中不觉浮现出在龙行山是把楚青错当成师傅时,他那无措惊异的模样。
“君儿..”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无奈中伴随着一丝道不明的情感。
季宥的脸色突然沉了几分,带着几分不舍放开了怀里的人。再次看了眼披散下来的长发,将自己头上的木簪取了下来帮他把头发全数挽了起来。
玄月依旧面色清冷的看着眼前的人,任她作为并不阻止,感受她温暖的手指在自己的发间来回穿梭着,压下心头异样的情愫看向身边的人。当年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如今长这么大了,着一身男子青衫的她,若不是眉眼间还有七分当年的模样,自己怕是差点认不出来了。玄月敛了敛心神眼神在不经意瞟到季宥腰间挂着的玉佩时瞬间又冷下几分。
“师傅清瘦了不少,这几年枭她待你可还好?”季宥挽好发的那只手并未急着收回,而是在玄月的注视下微微颤栗着欲抚上他脸颊。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刹那,玄月却睡别开脸。季宥整个人愣在那儿,伸出的手就这么尴尬得停留在半空中,心里说不出难受的滋味。
“为师很好,不劳你挂心。”生硬的话语从他唇中缓缓吐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像一把利刃在季宥心中愈合的伤口上又重新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心底的苦涩蔓延开来,颓然地放下手将自己腰间的玉佩取了下来举到他眼前,“那师傅又为何让逐流带着它来找我?”季宥定定地看着他,她不相信师傅对她一丝感情没有,她不相信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你多想了,我只是让他还给你而已。本是属于奉青皇室的东西,放在我这总归不合适。我以为逐月跟你说的很清楚了。”玄月别开眼不去让自己看到季宥那希翼的眼神。
“呵呵,你就这么厌恶我,你喜欢的只是凤枭是吗?你..”
“放肆!”不待季宥继续说下去,玄月转过脸冷声低斥打断她道,“为师清修一生,怎可为这红尘之事所绊,休得继续胡言。凤若君,既然你今天来了,我今天就将话一次与你讲清楚。你我师徒缘尽于此,从今以后你我不再有任何关系,且..离开吧。”玄月淡淡的望着季宥,唇中吐出的一字一句似一道道闷雷打在季宥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季宥为再说些什么,两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相互望着对方。不知过了多久,玄月率先别开眼转过身背对着自己。见他如此,季宥心中又是一痛,压下心头翻滚着的情绪,将手中的玉佩随手朝一旁扔去,眼底是浓浓的自嘲,“身份都抛了,要这东西还有意义吗?劳你费神把它带给我了。送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不要,扔了便是。”语毕,不再多看那白色的背影一眼。“等等,”季宥欲离去时,身后的人儿再次叫住了他。季宥的身体就这么停在原地,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奉青现在江山岌岌可危,朝中并无能将,好歹也是你父皇一生的心血,我希望..”
“玄月!”季宥出声打断他,这是自己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季宥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父皇打下来的江山与我何干?现在来管理这片江山的人是凤枭而不是我凤若君!她若一直这么胡闹下去,那不如让奉青就这样下去,也算是为百姓造福了。再说,我的兵法与武功不都是你教的吗?既然这么喜欢她,那不如你去帮她分忧好了。”说话,不想再看身后人此时的表情,便施展轻功离开。与此同时,一道黑影悄然地离开了院子。
在季宥离开的那一霎那,玄月便不禁转过身朝着季宥离去的方向伸着手,嘴唇张了许久未出一言。看着远去的人影消失在夜色里,甜腻的血腥味在胸中翻腾着,终是压抑不出顺着嘴角流露出来。一抹鲜艳的红滴在月白色的袖摆上随机渲染开一片。
感觉到眼前的景物开始有些模糊,玄月凭着记忆踉跄着脚步来到玉佩落下的那块草地上不断地摸索着。“我记得应该是在这里的..”压抑住心中剧烈的刺痛感,玄月有些失神地喃喃着,顾不上白色的衣衫被草叶上的露水弄出一道道德尘渍。鲜血不断从他嘴角流下,感觉到自己的头开始越来越沉了。玄月紧咬着下唇,试图用疼痛换来大脑一瞬间的清明,终于在手触到一块温润光滑的东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禁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后便倒在了地上。
季宥再次回到暗香楼后便回了房里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渐渐开始泛白的天色沉默不语。
“公子,你见过他了?”紫诺来到他身后,见到他挂在腰间的玉佩不见了便有些迟疑道。
季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径自走到桌旁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冰冷的液体顺着自己的喉咙缓缓流入,那清冷细微的刺痛感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那茶放了一夜许是凉了,诺儿再去给你沏过一壶。”紫诺突然想起来,连忙来到跟前欲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
“不用了。”季宥出声制止,茶水再凉也凉不过她此时的心,敛了敛自己有些失落的情绪,正色对紫诺吩咐道“诺儿,去收拾下东西准备上路了。”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顾暇这些,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