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译也是一个由简到难的过程,我们先从简单的开始,假设这几个数字代表时间、或者日期、或者地区代码,”老K说,“那么我们就可以得出这些可能的结果。”
“您能记得全国的地区代码?”我有些不可思议。
“熟能生巧罢了,”老K谦虚地说,“其实看到吅覀318,我就知道这是最基本的暗语,它很可能代表某个地点或者干脆就是门牌号,明确这一点后,那么按照基本逻辑推理,这些数字说的就是日期、时间、地点之类的信息。”
“那这两个字……”我指着“吅覀”说道,“没有特殊含义?”
“生僻字,用来唬人的东西,不值一提。”老K淡淡地说,一股权威的气息油然而生,让人不得不信服。
“今天真长见识了!”我由衷地说。
“小伎俩罢了,”他摆摆手,笑道,“你只要查一查贵阳、苏州、临夏这几个地方哪里有叫做songxi的地点,就可以确定另外两组数字的含义。”
“真是太感谢了,您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见这个难题居然如此轻易的解开了,忙不迭地道谢。
“不要客气,倒是我要谢谢你,我无儿无女,孤独的很,你来得越多,我就越高兴。”
听一个于国有功的老人说出如此凄凉的话语,我觉得鼻子有些酸,本想赶紧回去搞定这些数字的含义,他这么一说,我硬是陪他聊了半天,又一起吃了中午饭才告辞。
回到宾馆,我赶紧打开笔记本电脑,分别用“贵阳songxi”、“苏州songxi”、“临夏songxi”三个组合关键词进行搜索,结果马上就出来了:贵阳有一条松溪路。
我兴奋不已,按照“城市、日期、时间、地点”这个非常符合逻辑的组合推断,整条信息的含义就是:5月12日9点30分,贵阳市松溪路318号。
得到如此明确的结果,我一边喜出望外,一边满心怨叹。
劳碌命啊,为了两百万,我腿都跑细了。
我用喜悦中略带痛苦,痛苦里饱含喜悦的心情,打电话预订今天飞往CD,明天飞往贵阳的机票。
订票员遗憾地告诉我,明天CD飞贵阳的经济舱座位已经售完。考虑到自己是两百万富翁这个令人振奋的事实,以及兵贵神速这个真理,我一咬牙一跺脚,买了一张头等舱机票。
CD双流国际机场。
我过了安检之后,直奔头等舱休息室。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进入如此高档的候机场所。
不过哥现在也是有头等舱机票的人,我志得意满地把我传说级别的绝版阿迪王运动包丢到沙发上,开始品尝休息室里免费提供的各种食品、饮料,并且反复玩弄只在好莱坞电影里见过的咖啡机,直到工作人员对我进行警告。
我土头灰脸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掏出《知音》杂志,开始继续寻找小说灵感。
不多时,有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在我对面坐下,居然也从包里掏出了一本《知音》,这让我顿生相见恨晚之感。
后来,我曾经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感慨,如果没有碰到过这个老人,恐怕我的贵阳之行就会是另外一番光景,而蚩尤事件也会与我无关,但我就是这么鬼使神差地碰上了他……
在候机室里,我对这个老人可谓是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对眼,甚至我有一种非常面熟的感觉。
“嗨!”我一拍脑门,对着老人激动地说道,“钱二先生!你是钱二先生!”
这可捡到宝了!国宝级的考古专家啊!
“小朋友,我们认识?”钱二先生略显意外地抬起头。
“我是您的粉丝啊!您在《考古发现》栏目的几期节目我是看了又看。”
“哟,我也有粉丝了,”钱二先生笑道,“你贵姓?”
“我贵姓马。”说完我就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该二的时候,我真是从来都没有犹豫过啊!
我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说道:“真不好意思,见到偶像,太激动了,我叫马小甸,您直接叫我小马。”
“没关系没关系,”钱二先生笑呵呵地说道,“小马,你也爱好考古?”
“是啊,我对考古十分好奇,尤其对那些未解之谜感兴趣。”
“考古本身就是一个破解谜题的过程,就算已经有了定论的考古结果,大部分也都不能贴上百分之百解答完毕的标签,因此考古中的未解之谜其实十分普遍,”钱二先生说,“所以,你喜欢的不是未解之谜,而是那些神秘的东西。”
“呵呵,”我不好意思地说,“您老睿智。”
老先生笑着摇摇头,问道:“去出差?”
“算是吧,去贵阳办点事情。”
“巧的很,我也是去贵州,看来我们是同一个航班。”
我的八卦之火顿时熊熊燃烧,问道:“又有重大的考古发现?”
“现在还不清楚,我的一个博士生在黄平主持一项考古挖掘,有可能挖出了夜郎古国早期的王侯墓葬,”钱二先生说,“但出土的东西有些奇怪,我的学生看不懂,让我这个老家伙去掌掌眼。”
“怪东西!啥怪东西?”我没想到钱二先生这里真的有料,赶紧凑了过去。
钱二先生索性从手提包里拿出了几张照片,说道,“反正媒体迟早要报道的,这几张照片你可以看看。”
我赶忙接过照片,看到上面有一根竹子状的金属物体,光滑平整,不像是出土文物,倒像是现代的工艺品。
“这是什么东西?”我一头雾水。
“现在还说不准,以前从没有发现过,有可能是王室的祭祀用品,”钱二先生说,“夜郎国是一个竹崇拜的国家,铸造金属竹子是正常的,但铸造的工艺有些奇怪。”
“看上去像是现代产品,而且还是一次成型的那种。”我把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给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不靠谱的结论。
“这就是它奇特的地方,古人的智慧可不能小瞧,”钱二先生收起照片,笑道,“越王勾践剑听说过吧?”
“我在博物馆里见过,真漂亮。”
“漂亮就对了,1965年发掘望山楚墓群的时候,我在考古队实习,”钱二先生回味道,“剑一出土,所有人都惊呆了,2000多年的时光对于这把剑来说仿佛是停滞的,剑新得好像刚刚从铸剑师手中诞生,没有人相信这真的是一件古物。”
我听得悠然神往。
“勾践剑能够一剑斩开20张复印纸,而它之所以著名,实际上是因为它的使用者是越王,其本身并非名剑,”钱二先生说,“你再想想,那些信史上留名的宝剑又是何等的风采?我们依靠现代的先进工艺和化学知识,仅仅仿制一把勾践剑,就花掉了十几年时间,那些古代的工匠又是如何做到的?”
是啊,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所以永远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他们的成就,并不在现代人之下,”钱二先生摩挲着沙发的扶手,有些感慨地说道,“我这一辈子,最想干的事情,是驱散迷雾,还历史一个本来面目,结果却在迷雾中越陷越深,早年做出的许多结论,现在想想,似乎都不那么站得住脚,惭愧啊。”
“不,在这一行里,您老肯定是最牛的。”我赶紧马屁奉上。
钱二先生摆摆手,说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我年纪越大,就越不敢轻易下结论,即使是最得意的夏商周断代史研究,也是诸多漏洞,倒不是说大方向错了,而是其中很多细节需要从根本上重新研究。”
“您治学真严谨。”我对夏商周断代工程的了解,仅限于知道这个工程区分了夏商周三个朝代的时间界限,因此只能继续马屁。
“不是严谨,是恐惧。”钱二先生说出了一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
“恐惧?”我很自觉的把自己定位成捧哏的角色。
“爱因斯坦晚年信奉上帝,弗洛伊德晚年沉迷神秘学,”钱二先生说道,“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某种力量促成了这种转变,我搞了一辈子考古研究,越来越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存在。”
老人家的这句话让我头皮有些发麻,忍不住从哲学角度问道:“有鬼?”
“鬼?”钱二先生一愣,马上笑道,“当然不是,要是真的有鬼,我们还考什么古,早就都完蛋了。”
“这也是,”我觉得自己又二了,尴尬地腆着脸问道,“那您感受到了什么力量?”
“连爱因斯坦都琢磨不透,我就更说不准了。”钱二先生有些怅然。
“是这样啊。”我开始习惯性地挠后脑勺。
本想发挥八卦的特长,从老人的嘴里再挖出点料,只可惜,美丽的服务员温柔地提醒我们,飞机准点起飞,登机时间到了。
钱二先生从怅然中回过神来,对我抱歉地笑了笑,说道:“你看,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唠叨。”
“别介,慢说您这不是唠叨,就算是唠叨,多少人想听都听不到呢,”我马屁哄哄地说道,“我看中央电视台的记者都没有我今天的待遇,要不您再跟我讲一些考古秘辛?”
“呵呵,下次吧,有机会的。”
我只好意犹未尽地帮助钱二先生拉着行李箱,跟在服务人员后面过了安检门,上了贵宾摆渡车,最后登上了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