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还蒙蒙亮着,当启明星隐隐发亮时,原本似乎醉得不省人事的伊藤猛地抬头,看了看趴着的朱蒂,站起身来走出房间。
远处隐隐泛出冬季暖阳的光,伊藤置身于并不完全的黑暗,深深叹了口气,温柔的黑暗轻纱般如**一样围绕着她,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抬头闭眼,伊藤在这样静谧的自然里,第一次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肃穆的只属于大自然的宁静。
也许,我花了半个月习惯你进入我的生活,却要花上一辈子去习惯你的离开。
不过也没关系。如果只是习惯,我纪光吟有把握忘掉你。
完完全全忘掉你。
温柔的光线开始向她渐渐蔓延,清晨的微风吹拂着不属于纪光吟的长发。她突然懂了,她可以不为那些爱她和不爱她的人而活,但,要为自己而活。第一步,就是忘掉那些该忘掉的人和事。
晨光熹微,伊藤睁开眼睛,看到淡淡的阳光洒落在高耸的房屋一侧,慢慢地由淡转浓。
她笑了。这种心灵上奇异的宁静,也正如阳光一样由淡转浓,渐渐席卷了她曾经的无助孤寂。
那感觉,就像即将重生。
第二天,当依然感觉自己还在摇晃的工藤醒来时,热腾腾的早饭已经在桌上等着他了。他和纪念宫野,将要在今日踏上去往硇洲岛的轮渡,去见证在灯塔那里的神奇。
纪念放下碗,开始从钱包里掏出RMB,递给老爷爷,不料引发了一阵混乱——
纪念:“这是该付的钱……”
老爷爷:“不用了,就当你们免费住下吧。”
纪念:“这怎么行呢?你们老人家就靠这个赚钱不容易啊……”
老奶奶:“我赞同孩子他爸,毕竟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当年的影子……”
纪念:“收下吧……”
老爷爷and老奶奶:“不用了,你们走吧,不然赶不上轮渡了……”
一番争执后,鉴于两位老人家固执得很,纪念不得不收回钱,转身拉着莫名其妙的宫野工藤离开时,看着门旁边的小茶几有了主意。
结果就是当两位老人家折腾完坐下来之后对着茶几上的钱无奈地笑笑:
“这孩子……”
如果工藤知道坐轮渡的效果比他坐车的效果还要猛烈的话,他一定死都不会踏上甲板。
于是在头晕目眩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精力去对宫野态度可怕的转变表示惊奇甚至进行推理。至于这点,也变成了宫野第一次在除姐姐以外的人面前敞开心扉的助推力。
宫野又想起她早上刚刚走出门时纪念那令人安心的眼神和低语:
“你答应过我的。志保。”
“我会尽力的。”志保微微一愣,像以往一样淡淡答道。
“不是这样。”纪念摇了摇头,一边用一种期待的眼光看着志保。
看得她脸上绯红。
于是志保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摆出一个曾经象征着单纯的笑容:“我会的。念。”
不知道她以志保的身份有多久没有笑过以至于笑起来脸上有些许僵硬,但似乎,笑一下,心中的坚冰就会融化一点。
“……”纪念一时不由得沉浸在志保难得的微笑中难以回神,只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句志保的美丽此刻的幸福,“志保,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看着宫野往前走去的背影,纪念猛地回神,在咸腥的海风中嘴角扬起一抹有些凄凉的笑容——志保,我会尽我纪念最大的努力,去留住你的笑容。
回到现在,如果这群人知道走下轮渡后会发生什么的话,同理可得,他们一定死也不会下轮渡。
时值正午,当三人顶着冬日的阳光灿烂走下轮渡时,就被满目刺眼的红惊呆了。整个硇洲岛上喧哗非凡,就连一旁高耸的陈旧的灯塔也贴满了求福用的红纸,喜庆的气息似乎就要从岛上满溢出来流入湛蓝的海水中。
是了,今天是除夕……这是纪念心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
那么……他转头看向志保,这是帮助她敞开心扉的最好机会啊……
纪念穿过人群,挑了一个正在烧烤摊前等待烧烤的中年大叔,他伸出手拍了拍那人的肩,用还有些生涩的普通话开口问道。以他的经验,这样的人一般比较好说话。
“哎,大叔你好……”
“谁是大叔啊,我才不过60出头好吗?哪有你说的那么老?”大叔回过头来,很没好气地回道。纪念往后退了一步,一边腹诽着大叔的自我感觉良好,一边陪着笑容说道:
“是是是,老哥……”
趁此机会纪念打量了一下大叔的面部特征:脸上依旧明朗坚硬的线条昭示着他年轻时的英俊,渐趋稀疏的头发被毛线帽恰到好处地盖住,有一种老当益壮的气质。
“听你的口音,是老外吧?”那位大叔突然又变成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是不是没有地方去呢?”
“嗯嗯。”纪念点头如捣蒜,默默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还算不错的人品,“我们是外国的,想要去参观灯塔……”
“真可惜,灯塔要晚上六点以后才对游客开放呢。”大叔一脸装出来的惋惜,耸耸肩。
“那……”
“那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你们去我家吧,顺便帮我贴一下对联门神什么的。”大叔很愉快地拉起纪念手上的一袋行李便自顾自地走了,剩下纪念在后面无奈……真是过分的热情好客啊……
当纪念工藤宫野三人结束一路上翻译来翻译去的闲聊后走进大叔家的小院时,都被大叔院子里那欣欣向荣的田园风光惊住了。大叔住的是双层楼的普通住宅,门前不大的地方里却挤满了香蕉芒果黄皮龙眼四株茂盛的大树,泥地上干燥而干净,穿插着一些小小的可以用来当药材的植物,其中就有在东南码头时老奶奶给工藤闻过的花。旁边,还有一间猪舍几个猪圈,在房屋后面的空地上大叔甚至放养了一些鸡鸭。一切似乎都欣欣向荣,只是在这之间,似乎少了些什么。
“少了人。”工藤闻到花的香气缓过来一些,很快便看出了这个院落唯一缺少的东西。
“大叔他……是一个人住吧。”志保看了看鞋架上仅有的一双布鞋,斟酌了一下对纪念说。
纪念也沉默了几秒,倒是大叔自己开口:“她死了。所以我一直一个人。干多点活,过过充实的日子,一辈子简简单单就过去了。”
一时间场面再次尴尬了几分,纪念低声翻译了一遍后也在工藤和宫野的眼里看到了深深同情。
比起码头那一对相濡以沫至今的夫妻,大叔的生活该是多么难过啊……
“纪念,你去跟他说,我们,可以当他的子女。”良久,工藤忽然开口,然后是宫野同样肯定的眼神,“我们可以,让他也享受一下他没有过的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