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趴在床上,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她紧紧咬住右手,眼泪恣意地流。原本有神的双眼紧闭着,脑海里不断回想起朱蒂说过的话——
“秀他生前最后一个任务是接近一个叫纪光吟的女孩呢……”
“秀很早很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可惜不是我,是组织的一个女孩,叫宫野明美。”
——那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为什么一开始要让我抱有希望?干脆在那个晚上就彻底断了,不是皆大欢喜吗?!
她左手松开枕头,狠狠地在床上锤了一下,随后又自嘲般无声地笑起来。
恐怕是任务还没有完成吧?真可笑,我普普通通纪光吟,居然要出动FBI的王牌来接近,我到底有多大的本事?需要FBI的王牌装了这么久,违心地对我好?!
呵呵……尝到了一点血腥味,纪光吟松开口,肩膀抖动着,无声地大笑起来。
来来来,让我想想,他到底骗了我多少……从所谓的带我去见证正义的晚上开始吗?那次真是既接近了我又救了朱蒂呢,多么一举两得的行动啊……然后是游轮那次,果然如哥哥所说,是因为提前在我身上装了追踪器才找到我的,真是费劲心思跟踪我呢……后来呢?还有后来的那种故作温柔?再后来的蓄意挽留?还有最后的所谓的“吻”……
赤井秀一,你手段真是越来越高超了呢……
伊藤笑着,眼泪依旧不停地流。
果然我太傻太天真,居然一直以来都被你蒙在鼓里……傻傻地配合你收放自如的游戏,傻傻地认为你是那种可以让我依靠的人,傻傻地为要离开你而难过纠结矛盾,傻傻地为你一次温柔暗喜,傻傻地在以为你死了的时候伤心,傻傻地为你说的每一句话上心……可那不过是你随口说的。
是啊……伊藤停住了笑,重新把头埋进已经浸湿的枕头里。
我还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呢……你说出了什么事,你的肩膀,免费;你说憋着难受;你说你需要我在你身边;你说让我们开始;你说你等我……
赤井秀一,你承诺的呢?!
原来……都是假的。
她抬头,环顾房间,没有一丝光线。心里凉透,她感到有些害怕。
害怕又怎样?现在我纪光吟什么都没有了。
伊藤最后笑了一下,哭得眼睛肿痛鼻子堵塞的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不曾想,在梦里,也有某个人的身影……
梦里。是很温暖的背景,一株粉色的樱树,飘落了满天满地的樱花。洋洋洒洒,填满了整个世界。像是一层层薄薄的雾,挡住了视线。
纪光吟不知所措的站着。没有哥哥,没有赤井。没有任何能保护她的人。世界只剩下茫然,还有莫名的落花。
忽然,她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雾中,慢慢地清晰,清晰。是他,是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
赤井径直朝她走来,脸上还含着浅浅的笑意。明亮的眸子有一种驱散所有寒冷不安的感觉。
纪光吟松了口气,看着越来越近的赤井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拥抱他。
赤井也笑着伸出手来。
下一秒,赤井直直略过了她,走向身后,只给纪光吟留下一地心碎的落花,还有掠过的饱含樱花香气的清风。愣住,她听到,赤井唤着,把身后那个人抱进怀里:
“明美……”
猛地被来自背上的疼痛惊醒,伊藤在依旧的一片黑暗中睁开眼,没有樱花,没有明美,没有他。
不想再哭了,哭累了。伊藤叹了口气,用手摸了摸背上的火热,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忽然揭开冰袋,咬牙起身,向房间里的厕所走去。
身痛,心就不痛了吧。
中国广东省湛江市东南码头。傍晚。
纪念工藤和宫野三人走下车。一眼就看到了码头旁边亮着灯的一排酒店民宿什么的,纪念扶着晕车的弱弱的工藤,无语地看着宫野满面春风毫发无伤地走下车来。
“我说,灰……宫野你真是强,这样的路都不晕车……”纪念自己也甩了甩头,把悲惨的工藤交给宫野,自己跑去各种民宿打听价格。
“这算什么。”宫野看着无力的工藤,低声鄙视了一句,惹得工藤挫败不已:
真的不是我太弱……从那啥霞山区到这个什么东南码头的将近一个半小时车程,那路真的很……兜好吗!上上下下拐来拐去再加上司机今天心情好动不动就把油门刹车往死里踩能不晕死过去已经算不错了好么!
工藤无力地吐槽着,看着纪念跑回来,提起行李就往最边上的民宿走。连忙问道:
“搞定了?”
“ok,价格便宜实惠,条件还不错。房东还是一对很友善的老爷爷老奶奶呢。”纪念说着,把行李提进了客房,就看见老奶奶拿了某种正在燃烧的植物过来,放在躲躲闪闪的工藤鼻子下。
“这是什么?(中文)”纪念闻了闻,植物有一种淡淡的香,让人的头脑有一种清醒的感觉。
“这个啊……是能缓和晕车的药哦……”老奶奶笑着,看着工藤和宫野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问道,“这就是小伙子你说的那两个日本朋友吧……真是很漂亮的小姑娘呢……”
“是啊……”另外一个门里,老爷爷端着清淡的饭菜放到桌上,“不过啊,还是比不上孩子他妈年轻的时候。”
“哈哈……”老奶奶不好意思地笑笑,脸上的皱纹折叠在一起,透露出一种慈祥。
纪念附和地笑着,一边为这一对老夫老妻感到甜蜜,完全忽视了旁边两个听不懂的木头。直到其中一个雌性木头顶了他一下:“那个,工藤说他不吃饭了,先去躺一下,客房是那一间吗?”
“啊,对。”纪念不好意思地说,一边用中文跟老爷爷老奶奶解释了一下,他们表示理解。
“还有,刚刚他们在说什么啊?”宫野把炮灰的工藤安顿好后,折回来对着纪念问道。
“他们啊……”纪念拉开宫野的椅子让她坐下,然后贱贱地说,“他们说你漂亮呢……”
“闭嘴!吃饭!”宫野用一种足以杀人的目光瞟向纪念,随后转头,对被她吓到的老爷爷老奶奶报以微笑,低头吃饭。
日本。
伊藤揭掉面具,在厕所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失去生气的脸和眼睛。随便拿了条手巾擦了擦,她脱下衣服,咬着牙,慢慢打开花洒。
“哗啦……”温度适宜的热水洒下来,却激得纪光吟一阵阵忍不住的颤抖。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针刺般密密麻麻地痛。
果然这样,心里舒服一点……纪光吟断断续续地想着,开大了水。
当花花的水声从厕所传出来的时候,朱蒂正准备睡觉。然而她一愣,想到了什么,像伊藤的房间跑去。果然,伊藤已经不在床上,取而代之的,是厕所的灯光和水声。
“伊藤!你没事吧?!你为什么要洗澡,难道不知道……”
“我没事!”一声倔强的声音传来,隔着水声和一道门,听得不甚真切,朱蒂却可以想象到伊藤是怎样咬牙挤出这三个字来的。
“求你了!快出来好吗!”朱蒂拍着门,不管伊藤有什么理由,她都不允许她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
“别管我!你走吧。”纪光吟此时撑着墙,任由水从头上四面八方流下,和着眼泪去狠狠地触碰背部的伤口。她只是闭着眼,用伊藤的声音对外面喊道。
“不!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走!”朱蒂依旧坚持着,拍着门。
纪光吟一愣,叹了口气,关小了水,缓缓地说:“朱蒂……如果我说,我被我爱的人……抛弃了呢……”
朱蒂听着伊藤有些哽咽的声音猛然愣住,良久才大声说:“那你就给我现在死出来!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不是应该有事一起分担吗?!你现在这样伤害自己算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