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日子,苏陌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但是当她回过头去想去搜寻时,往往什么都没有,苏陌感觉心里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而躲在暗处的夏路遥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变态,偷窥着一个女子平淡的生活。从上次跟踪她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像着了魔一样,不管是下班后,还是偶尔空闲时,他都会鬼使神差的的绕道苏陌的身后,做贼一样尾随着她,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形迹可疑,相当猥琐,可是就像吸了大烟一样,一时一刻也停不下来。不到一月,就大概把她身边的情况摸得很清。
她的生活还是那么单纯,身边的男子除了卢意之外,并没有其他过从甚密之人。也许是因为是常年写作的原因,她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家里,偶尔下楼,但是去的最多的还是超市,会买回大堆大堆的零食。有时也会去公司看看,但是并不经常去,除非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她才会不定时的出门。但是有一点一直保持不变,每天傍晚她都会下楼,到住处附近的小商店拿一瓶酸奶,慢慢的喝着上楼。她还是不喜欢化妆,每次看她都是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她走路一如既往的慢,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的像是散步。但是可以看出来他对待写作她很认真,和同事关系也很好,但是在夏路遥看来,这样的苏陌不管看上去多么的认真,但是总有些疲于应付,心不在焉。
经过这一个月的跟踪,观察,他已经习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惊喜,也不会有波澜,她就这样重复着每天的生活,而他也慢慢适应她的步伐,亦步亦趋的跟随。夏路遥觉得自己一直都是行动的矮子,缺乏长久的耐心,但是在这个过程,他没有厌倦,包括在等待她出现在楼门口的漫长等待里,心里都是满满的。那种期待一如初恋。
夏路遥觉得自己在爱情上从来没有过现在的感觉,带着小小的窃喜跟跟踪着她,他觉得自己在这段日子藏得很好,至少他觉得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那个小心翼翼的身影。直到前不久,他再一次的出现在她的住处附近的小商店,躲在人群的后面看她下楼,买奶,喝着离开。他觉得无聊,想知道为什么她总喜欢这个时候来买酸奶,还总是一个牌子的,于是越过人群,对店主说:“来一瓶和刚刚那个女孩一样的酸奶。”
已经上了年纪的店主把牛奶瓶子递给他,好像是说给自己听,但是却是在问他“小伙子,你几乎每天站在这里,就是在观察刚刚那个女孩买的什么酸奶?”
夏路遥刚拧开瓶子,喝了一口,就差点被店主的话呛到。他快速的喝着牛奶,好像是为了证明店主的话一样,眨眼间瓶子就已经见了底,他飞快的把瓶子还给店主:“是啊,你的酸奶非常好喝,以前没有人夸过你么。”
他离开小店,继续躲在暗处观察楼上的灯火,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从容,心里慌慌的,就连这个小小商店的小老板都已经看破了,难道苏陌从头至尾就没有丝毫的察觉?还是她看到了却对他视而不见,可以从从容容的把他当做身边任何一个过客?她努力地回忆着这段日子跟踪的所有细节,突然意识到她的眸光并不曾射向自己的方向,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而已。现在是这样,以前是这样,他以为他了解她,但是他忘记了他从来不曾真正的了解过苏陌,纵使是四年前相爱也没有。
商店小老板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打破了夏路遥这段日子以来自得其乐的荒诞行径,在他的心里抛上一块石头,激起惊涛骇浪,这一切原来不过只是皇帝的新衣。“夏路遥,你到底想干什么?”恢复了一点理智的他问自己。
没错,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这样日复一日地跟着她?有什么意义呢?不管多久,他都没有办法再次提起勇气上前说一句:原谅我!但是说了又能如何呢?那年他不辞而别,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时间它看不见摸不着,但绝对不是虚无的存在,四年是一道天堑,没有人能够若无其事地跨过去。不管他怀着什么心理,不管这一次的重逢唤醒了过去多少的恩怨,他和苏陌,生活中的他们已经走上不同的轨道上,他没有办法改变什么,也不能为她做什么,谁也不能拯救谁的生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无能为力。事实上,他和他等待着的人,只不过是陌生人。
我只是看看,随便看看,夏路遥在心底安慰着自己说。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现在已经看到了,满意了,就该走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一个出路了,四年都过去了,一辈子还过不去吗?回忆就留在回忆里吧,现实里,就让彼此相忘于这城市的车水马龙,做一对陌生人吧。
再看一眼,只一眼,我就离开。
傍晚十分,天空突然传来几声沉闷的雷声,夏路遥才发现天已经不知道何时就已经暗了下来,一场大雨将至,似在为这独自一人的告别渲染悲剧的气氛。
躲在楼上的苏陌向楼下望了望,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依然还站在那个经常出现的地方,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但眼底眉梢却又是谁也无法看到的忧伤。“夏路遥,何必呢?”
苏陌并不是不知道有人在跟踪着自己,在第一次觉得身后有人时她就试图想找出他。但是那个人太小心了,总是在她猛然回头的时候就躲入人群。直到某次午夜,她又开始失眠,站在窗口向下望,此时,大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偶尔有车呼啸着从马路上穿过,卷起的纸屑,在昏黄的路灯下犹如漂浮的生命。
她发现了他,站在路灯下是那么的明显,伴随着周围的空旷,此时他这样的存在显得有些突兀。她看见夏路遥努力的仰着头,对着已经陷入漆黑的楼层,她赶紧关掉了屋里的灯光,害怕他在这样黑白分明的对比里发现透过玻璃窗同样看着他的她。
当室内陷入一片漆黑的时候,苏陌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慢慢的适应着突然而来黑暗,好在,她的屋子临街,窗外路灯的光亮足可以透进来。她看着他,他偶尔会低下头,轻轻地拍打脖颈,但是一会之后,却又毅然的的抬起来,脸上还带着孩子似的满足。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苏陌突然想起了卞之琳的《断章》,虽然他此时站的地方并不是桥,但是这样的情境却与这首诗不谋而合。苏陌觉得好笑,很想下楼去问问他为什么这么晚还跟踪自己?
但是就这样毫无道理的去指责他么,以她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不屑于她的质问,若无其事的回答“那又怎样”。是啊,那又怎样,这曾经是她最喜欢说的话,那时,她总是会在生气的时候说很多极端的话,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淡淡的回答那有怎样。后来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说这样的话。
但有些东西一旦碎了,纵使千般弥补,也再回不了当初模样。当你狠心离别的那一刻,就应该预见到了这样的结局,夏路遥,你又何必如此放低自己,自己难受,看着的人也难过。
苏陌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白水,搬了把椅子放在窗前的位置。她已经是二十七岁的女人啦,二十七岁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就像蔷薇一样,在开到极盛的那一刻,把每一篇花瓣都舒展到极致,接下来就是面对凋零的命运。她起身,找出“小新”,打开,小小的屋子充满了变换的光亮,她轻轻抚摸“小新”的头,四年了吧,确切点的说,其实是52个月。52个月,不是52个星期,也不是52天,亦不是52个小时,整整52个月,四年又三个月。她有多久没有想起那个人,那个声音。而如今他就站在自己的楼下,这样的存在,就像这冰凉的夜,带着刺痛。可是很久之前,她和夏路遥,就已经把彼此弄丢了。
夏路遥,夏路遥……曾经身体发肤般亲密的人,原来也是会音讯全无消失在茫茫人海的。也许是我们爱的还不够深,所以老天才会惩罚我们,让你远离,以此考验这段感情?但人心难测海水难量,这个世界有多大,如果你想又怎么会狠心的不留下任何消息,甚至于四年来你有没有想过来找我,如果我们不曾再遇见,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生都不出现?
那怎样才算爱得深?在你离开的最初两个月,你的影子无所不在,总是在每个街口,每次转身都恍惚看到熟悉的身影。只是渐渐地,也就淡了,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能抚平一切,将心里好的或是坏的痕迹一刀刀刮去,只留下个面目模糊的疤痕,后来关于你的点滴越发的很少想起,后来连梦里你都很少出现。是不是该庆幸,我已经要成功的忘了你。但是一个人怎么会忘记自己的痛楚,除非已经不记得自己悲伤地有多深。
今天你来看我了,站在夜晚的星光里,我感激你,感激你看看我过得好不好。但是我要忘记,忘记曾经的点滴,即使没有你,我依然会过的很好,而且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