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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画缘

伍婷婷搬回了沈宅,沈宝伊也带着小詹妮回来住,沈家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客厅里时常回荡着沈子央爽朗的笑声,沈家消失了许久的欢乐因为伍婷婷,仿佛又回来了。

伍婷婷的脚伤逐渐好了起来,练习也恢复了正常。

沈子央从医院回来以后身体状况大不如前,虽然他已经很小心,可是身体还是负荷不了高强度的训练,尤其是罗密欧要托起朱丽叶旋转的动作,每次练习完他都会喘很久,伍婷婷看在眼里,却不好劝他更改动作的难度,她知道他对自己的要求有多高。

一天吃过晚饭,伍婷婷回了自己的房间,沈子央和沈宝伊在客厅聊天,小詹妮蹦蹦跳跳地跑了下来,“妈咪妈咪,Aunty有小宝宝了。”

沈宝伊愣了一下,不禁哈哈大笑,“小孩子不许胡说!”

小詹妮一脸委屈,“我没有胡说,电视上不是说有小宝宝都会吐的吗,Aunty吐的很厉害呢。”

沈宝伊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看着一脸尴尬的沈子央说,“臭小子,是不是暗渡陈仓,快招。”

“小孩子的话你也信,我去看看婷婷怎么了。”沈子央红着脸逃似的上楼去了。

伍婷婷吐的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赶紧用冷水洗了把脸,抬头一看,镜子里的沈子央正怒不可遏地看着自己。

“你在做什么?”伍婷婷知道沈子央真的生气了。

“我有点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所以...”

“你这几天每次吃完饭都跑上来,都是把刚吃过的东西吐出来是吧?”

“我...我脚伤之后,体重长了几斤,我总不能做一个胖朱丽叶吧。”伍婷婷扮了个鬼脸试图逗他。

“够了!”沈子央脸色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绷了出来,“你哪有长胖,你比受伤前瘦了至少十斤,你就是怕我托举时负担重所以拼命减重,你不要命了吗?你如果再这样,我会立刻取消演出。”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伍婷婷从没见过沈子央生这样大的气,她觉得有些委屈,可再一想,又觉得很温暖。她担心生气对心脏不好,忙跟了出去。

她跟着他来到了舞室,他坐在地上,凝视着墙上的画。

伍婷婷安静的坐在他身边,许久,“对不起!”伍婷婷小声地说。

“你没有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发这么大的脾气。”

沈子央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说爱你,有的时候我也很怕,我怕你像我妈妈一样,也许,一开始我就错了,是我太自私,也太自大了,觉得自己有能力给你幸福,现在我只求带给你的不是伤害。”

“怎么会,我现在觉得很幸福,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快乐。”伍婷婷依偎在他的肩膀。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会梦到我妈妈。你还不知道我妈妈长得什么样子吧?”

伍婷婷摇摇头,“看到你和宝伊姐,你妈妈一定很美吧。”

沈子央笑了笑,牵着伍婷婷的手,来到隔壁的一个房间,伍婷婷之前从来没有进过这个房间。

沈子央打开门,里面是一个油画陈列室,祖母绿色的墙壁上挂满了油画,朱红色的两个沙发座椅摆在中央,座椅中间的圆桌上摆放着两个精致的咖啡杯,房间里散发着淡淡的咖啡香。沈子央从书架上拿出两本相册。

“这是我爸爸的书房,以前他和我妈妈很喜欢坐在这里,一边聊天一边喝咖啡,我和姐姐就安静的坐在旁边,听他们讲在英国留学时的各种趣事还有他们各自小时候的事,那对于我和姐姐来说是最好的故事。那些画面我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很幸福。”

沈子央打开相册,递给伍婷婷。伍婷婷看见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青涩而甜美的笑容让人眼前一亮。“你妈妈好漂亮啊,好像林青霞哦。”

沈子央笑了,“看我你就知道了。”

“臭美,你只遗传到百分之二十,宝伊姐才是真的遗传到了你妈妈的美貌。”伍婷婷往后翻着,指着一张合影,“咦,这个人跟你很像,是你爸爸吗?”

“对,眼力不错,这张照片是我爸爸妈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拍的,很有纪念价值。”

“这个人,好面熟啊。”

“你还真是挺会认人的,这样你也认得出来。你见过的,林院长。”

“哦,是了,怪不得这么面善,他是你父母的朋友啊,我说怎么感觉他特别关心你。”

“不止,因为他,我的爸爸妈妈才会认识。而且,他一直喜欢我妈妈。”

“啊?”

“那个时候他们都在英国读书,妈妈读经济,爸爸学的是油画,林叔叔读医学院。”

“好像没有交集啊。”

“外公家和林叔叔家是世交,听说很小的时候林叔叔就开始喜欢我妈妈了。大学时他们又同在英国留学,他就开始追求我妈妈了。可是我妈妈一直对他不太理睬。他知道我妈妈喜欢看画展,正巧他的一个朋友就是我爸爸在搞学生画展,他便约了我妈妈去看,结果,我爸爸妈妈一见钟情。之后,男主角变成了我爸爸,也就没他的事了。”

“哈哈,好像电影里的桥段。不过,你爸爸妈妈的故事好浪漫啊。”

“所以我说,一见钟情,可能也会遗传吧。”

伍婷婷红着脸,继续翻着相册,“后来呢,就像童话故事里那句,从此,王子与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生活怎么会像童话那般美好,外公对他们的交往强烈反对,那个时候的人门第观念很强,祖父母早逝,我爸爸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凭着自己的才华公费出国,和我妈妈的家境有着天壤之别。其实我外公很中意林叔叔,一早就想促成林叔叔和妈妈的婚事,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他自然是气急了,用了很多方法但都没有让我爸爸妈妈分开。百般阻扰无果,后来他提出一个很刻薄的条件,入赘。”

“你爸爸不同意?”

“是我妈妈不同意,她知道我爸爸为了她什么都可以牺牲,但是她不能接受我爸爸为了她放弃尊严,毕业后她跟着我爸爸回到国内结婚,外公一气之下跟她断绝来往。那个时候爸爸在国内一所大学任教,那个年代大学教师的薪水微薄,他们的生活很清苦。”

“但是一定很幸福。”

“是啊,后来姐姐和我相继出世,外公的态度也逐渐软化,慢慢接受了他们。外公为我们置办了这个房子,生活渐渐好了起来,那时我们一家四口真的很幸福。可是,幸福的时间总是短暂,我五六岁的时候,外公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妈妈开始经常呆在印尼,房子里的欢笑声越来越少了,爸爸也变得很安静,多数时间都是我跟姐姐一起。直到有一天,爸爸突然晕倒,之后,林叔叔就经常在家里出现。”

“林叔叔?”

“是啊,我想他是为了我妈妈吧。他拒绝了英国那边优越的工作环境,放弃了继承在印尼的家族医院,只身一人来了黄江,我想,他只是想离我妈妈近一点吧。他的爱无私的让人敬佩,他是爸爸的主治医生,爸爸最后的那几年,多亏有他照顾。”

“你妈妈不知道你爸爸的病吗?”

“爸爸不让林叔叔告诉她,因为妈妈当时为了外公和家族生意已经心力交瘁。”

“后来爸爸突然离世,林叔叔才把病的事告诉妈妈。之后妈妈带我和姐姐去英国做了很详细的身体检查,我无意中听见林叔叔对妈妈说这个病多数只会遗传给男孩。我当时怕极了,死亡这两个字对于一个8岁的孩子来说是过于沉重的负担。那段时间我甚至有些自闭,想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跟外界有任何接触,我愤怒上天的残酷与不公。直到后来我接触到了芭蕾舞,我觉得冥冥之中我是属于那个世界的,我的生活才开始有了光彩。可是我忽视了妈妈的痛苦,外公和爸爸的相继去世让她一下失去了两位至亲,还要恐惧随时可能失去我,再加上家族生意的劳累,她也垮下来了。”

伍婷婷翻到后面,子央妈妈的照片越来越少。沈宝伊婚礼的照片上,当年那个青春少女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历经沧桑,冷漠而干练的中年女人。

伍婷婷不禁叹了口气,“这张也有林叔叔。”

“是啊,他一直守护在妈妈的身边,直到她去世。我想,妈妈一直在他心里吧,他至今都没有结婚。”

“真是执着!”伍婷婷感叹道。

“我有时会想,如果当初妈妈没有遇到爸爸,也许就会嫁给林叔叔,那她也会过着幸福安逸的生活,也不会这么早离开。这就是命运吧。”

“可是如果让你妈妈重新选择,她一定还会选择遇到你爸爸。尽管磨难很多,可是她是幸福的,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真爱,尽管在一起的时间短暂,可我们的生命在历史的长河中本就是一闪而逝,重要的是自己觉得是不是值得。”伍婷婷顿了顿,“人生在世,生是偶然的,死是必然的,不过是早与晚的问题。我很庆幸在这场偶然之中遇到了你,是你让我觉得我来到这个世界经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伍婷婷拉着沈子央的手,“我们也会拥有四口之家,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看这孩子们渐渐长大,看着彼此慢慢变老,对不对?”

沈子央的双瞳映着伍婷婷坚定的双眼,他深深的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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