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香气渐渐退去,我被阿尘牵着往前走,这里的路倒不似刚才,平坦的很。穿过一座石桥,我听到底下淙淙的流水声,很是悦耳,刚才的疲惫与紧张一扫而空——这里就像是世外桃源。
在我神怡心旷之际,耳边一阵微风忽起伏。远远传来缕缕琴声,悠悠扬扬,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琴声如诉,所有最静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而或最初的模样,都缓缓流淌起来。
尘缘中竟还能听到如斯琴声,月皎波澄,缓缓流过我已干涩的心田···
我微笑,放开阿尘的手,自己走向琴声传来的方向,一步,一步···琴声戛然而止。随之温润如风的声音响起
“你好慢,我等你好久了。”好熟悉的话语···
转眼阿尘已经来到我的身边,将我扶上台阶。我顺势坐下,轻笑:“刚才那琴是你抚的?”
“正是在下,姑娘也懂琴?”
“略懂。”其实我自以为我弹得还是不错的,自姨娘去世后,我便下定决心要做一个才女完成姨娘的心愿,一时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全都要学,怎知学了一年略懂了些皮毛便再也学不进去,唯有对弹琴颇感兴趣,于是就专门学习琴艺。只是···
“只是很久没弹了。”也不知手艺生疏了没。
“习琴者有七不弹:闻丧者不弹,奏乐不弹,事冗不弹,不净身不弹,衣冠不整不弹,不焚香不弹,不遇知音者不弹,不知姑娘是为何者?”
“不为何···”谁被关在牢笼里还有闲情逸致弹琴的?“如果一定要归一条,那便是这第七条吧。”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不知在下能否做姑娘的子期呢?”柔软的声音中隐着淡淡笑意。
虽然对眼前这个男人一无所知,但是能弹出这样乐曲的人,必定是个有故事的人。我不明白他对我有什么索图,但是就冲刚才的琴声,回赠一曲又有何妨。
我还未说话,他就像是看出我的心意,“拿琴来。”
抚上柔韧的琴弦,心中一颤,竟是说不出的感动。琴是我常用的十二弦琴,他难道连这个都知道?是巧合,还是···
轻轻拨动手指,嘴角不觉上扬,看来是我刚才多虑了,手指一触琴弦,所有思绪便缓缓流淌出,泻在指尖,毋需思考,似水般的琴声涤荡在溢满花香的空气。看来并未生疏,倒像是更上了一层。
雾里,缓漫远伫的身影,已不见面容,我和他吗?远远、远远的遥看···琴音纠结着一段感情?一个人?一场风景?一声哭泣?抑或是深深的一个幽叹?痛苦清晰回响···忘了吗,声音说着谁眼底的伤痕,象深潭下的鳞波暗闪,是流光,冷了满塘碧荷,碎了一地月光···
对面隐约的琴声顿起,是记忆不经意的碎屑,流光在暗的水面掠过,就远远飘走,琴声中上扬着廖旷和悠远,和缓与坚决,但为何带着抹不去的愁思?他和着我,我应着他,没有了空间,不再有时间,我以为一世走到尽头,一声裂帛般的声音将我的意识唤回——他的琴弦断了。
四下一片寂静,刚才的乐章还在梁间萦绕,我听到了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刚才不是假象,他试图用旷远的琴声掩盖什么,却不知琴声如心,你骗了琴,就是欺骗自己的心,心碎琴断···可惜了一把好琴!
良久。“你邀我前来一叙,如今我人也来了,琴也弹了,是否可以进入正题了呢?”
“哦,不知姑娘所说的正题指什么?”他声音恢复了正常,淡淡的,很动听——如他的琴声一般动听,只是不知是否像他的琴音一样经过伪装。
我不打算跟他废话,“我中毒了,你知道吧。”
“你很聪明。”语气没有一丝变化。
是你干的吗?我原来想这么问的,不过问了又怎样,是不是他做的已经不重要了。我调整呼吸,求人就应该有求人的样子,况且他这种人,跟他来硬的就像石头碰鸡蛋,最后淹没在鸡蛋的蛋黄中,永不超生!
“不知公子能否医治?”我咬牙,装柔弱。鸡蛋碰鸡蛋,不知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呵呵···”他难得的轻笑,看似心情不错,“能倒是能,只不过···”我感觉他正透过面具一脸算计的看着我。
“公子若能医好小女子,奴定当做牛做马,报答公子大恩。”呃···我随便说说的,您可千万别当真啊!
“那倒不必···"呼,我松了口气。“只不过要姑娘帮个小忙。”
“什···什么忙?”
“这个容后再议,还是治病要紧。”总算说了句人话!
“阿尘,带姑娘回房休息。”
“哎,等等,你不是说要先治病吗?”
“你今天赶路过来太劳累了,先歇息一下,放心,你的毒没这么快要你的命。”
没这么快要我的命?也就是说会要我的命?恶毒的男人!
我转身正要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你不问我名字吗?”
我咬牙,一脸媚笑,“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记得我问过了,您说:‘无可奉告!’”
“唔···那是你问我是谁,又没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根本不想知道好吧,名字有什么用?“那好吧,你叫什么···”
“算了,我又不想说了······”
“······”
“哦,对了,还不知姑娘芳名?”
不知道我名字?鬼才信,装傻是吧,“咳···我叫复生,就是···嗯,那个复,那个生。”要是我能看到他表情就好了,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哦···”他恍然大悟状,“阿生···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随便!”我气得一跺脚,转身就走,怎么主仆两一个德行!
我当然没有看见他冰冷面具下嘴角扬起的那某别具深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