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一滴墨水滴在纸上,慢慢地晕染开去,整个画面变成一片黑色。墨水慢慢的聚集,像是一个漩涡。霎时感到天旋地转,我好像正在这个漩涡内,正在被卷入一片黑暗。恐惧和紧张掩没了我,我张嘴想要尖叫,却喊不出声,我想要逃脱手脚却怎么也动不了。又是这个梦······熟悉的梦境。意识到这点之后,我轻呼一口气,停止了挣扎,任由无尽的黑暗将我吞噬。
眼底一片暖橙,我睁开眼,习惯的用手挡住那一丝刺眼的光。手指在阳光下变得晶莹透明,可以清晰地看到青色的血管和,无名指上那条蜿蜒的伤痕。如一条丑陋的虫子,一直爬到手背,鲜红的颜色与旁边的那一条条一块块深紫浅紫形成对比,证明着它的新生。想到昨晚······不禁全身颤了一下,牵动起浑身的伤口。嘶,痛!不用想也知道是何等惨状。
“莺儿,莺儿······”想来奇怪,莺儿这丫头虽性子不热,行事却极为稳妥。要换了平日定早早的在我床前候着了,如今日上三竿,怎么还不见她影子?于是我朝门口唤了几声。门外一阵响动,推门进来的却不是莺儿——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端着水走到我床前,“夫人······”她微微抬头,当目光触及我的身体时,“哐当”手中的水盆摔落到地上。愣了一下,她像是回过神来,直直的跪在地上:“夫人······夫人饶命。”
没由来的心里一烦,我摆摆手,“罢了,过来扶我起来吧。”她舒了口气,马上过来撑我的身子。半靠在床上,我大口大口的喘息,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在叫嚣,牵动我敏感的神经。我眯着眼扫过自己的身体,雪白的皮肤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伤痕,大的,小的,新的,旧的,丑陋的爬满整个身体,也难怪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莺儿呢?”
“莺儿······管事姑姑说莺儿有其他活要干,从今儿起,由奴来伺候夫人。”
我来这儿半年了,一直都是莺儿服侍的,为什么突然把她调走了呢?心中虽有疑惑,但我没有问。因为我知道,就算问了也不会有结果;因为我知道,我虽然名以上是个主子,却实则连个丫鬟都不如。半年时间,不长不短,却可以彻彻底底的改变一个人。
“夫人,奴是莺儿的妹妹。”
“哦?”我打量了她一番,“那你可是叫燕儿?”
她低头:“奴······奴叫铜雀,若是······若是夫人觉得叫燕儿顺口,那奴就叫燕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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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戴完毕,我懒懒的倚在床头。早膳是在床上用的,着实没什么胃口。阳光斜斜地入窗,照亮了半个床榻。北国果真不如南方,快晌午了日头还是斜斜的,病怏怏地挂在一边。门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接着是丫头们的行礼声。我无奈的阖上眼。
“阿月······阿月······”微微睁眼,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正痴痴地盯着我看。全身一紧,我不由自主的往后一缩,为了掩饰我的慌乱,我装作要起身行礼的模样。毫无意外的,一双大手托住了我的身子制止了我的动作。“你啊······”顺手将我往怀里一带,磕得我全身针刺般的疼痛。“不是说了吗,在我面前不必拘束。你不用跪任何人,因为你是我的妻,我唯一的妻······”呵,多么动听的情话啊···我不动声色地由他抱着,听着他与其说是在对我说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的动听的话语,看着他微微合上的双眸,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好看的阴影。任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如阳光般明媚的男子,在黑夜降临时,会化成地狱的修罗,美丽的眸子是黑暗的暴风眼,一点一点吞噬我内心残存的一点希望。
“哦,我差点忘了,阿月,我们去看莲花吧!”他把我扶正,像是在炫耀自己功劳的孩子,“阿月,你说过你喜欢莲花,你说北祁不可能长出莲花,不,不是的,院子里的莲花开了呢!我们去看好不好?"
“好。”我苦笑。我已经习惯这个称谓了,记得刚来的时候他喊我阿月,我还气呼呼地和他说我不叫阿月,他却像没听到似的,依旧“阿月阿月”地叫我。我那时很好奇这个“阿月”是何方神圣,只是这儿的如才一个个口风紧得很,听到这个名字无不一脸惊慌,忙说不知道便逃开了。倒是有一次听到莺儿在我背后喃喃的说了句“真的很像呢”,我想问个究竟,莺儿竟扑通一下跪倒在我面前,我便识趣地不再多问。
被南宫烨拖去看了那该死的莲花——确切的说应该是被南宫烨小心翼翼地抱去看了他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种出的并蒂莲后,回到宫中,我便支撑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月上枝头。“夫人,要用晚膳吗?”铜雀似是一直守在我床前,见我醒来,马上急急地过来,一脸欣喜。久违的,心头一暖,她是在担心我吧。冲她微微一笑:“什么时候了?”她微微一愣,立马低下头:“回夫人,三更已经过了。”
呼···我送了一口气,这么晚了,南宫烨应该不回来了。
“你先下去休息吧。”
“可是夫人,您还没有用晚膳呢。”最后两个字像是从鼻孔里出来的,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样子,我不禁想笑,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呢!成天仗着有仲颖撑腰上天入地。想到仲颖,那个应有着天子威严却唯独宠爱我的男人······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嘴角的笑容凝住,我仰头,通过已经模糊的水雾看床顶的纱幔。
“夫人······”
“你先下去吧,我不饿。”
门关上那一瞬间,眼泪,终是夺眶而出。是谁说抬头就可以不让眼泪流出来的?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