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苦,叫有苦说不出;有一种冤,叫有冤无处伸。
沈云和沈浪二人此时就是有苦说不出,有冤无处伸。
大殿之上,每一个大臣、每一封奏呈、每一个厌恶的表情都在攻击着他们!而全天下的百姓,从老到少,由男到女,也无不唾骂着沈氏、沈府、沈氏兄弟!
此刻,沈氏贵族之姓再也不是他们的靠山,父亲沈肃再也无法帮他们说话,而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更是提都未提所谓的密旨!太子殿下更是在朝堂之上痛心陈述自己规劝无果的遗憾!
无论是沈云,还是沈浪。他们都知道,他们上套了。看着那高高在上的慧帝刘端,知道自己说再多的话也是枉然!
百口莫辩,惟有默认。
“陛下,臣的大哥和二哥绝不可能无故下令屠城!请陛下明鉴!”沈风冲上前来,开口大声说道。
“哦,听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二人不可能无故下令,那你倒说说,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下的令?”刘端高坐龙位之上,腑视着众大臣,大有一股脾倪天下的气势!
“太子是监军,他难道会不知道么?”沈风大声辩驳。却立时受到了沈云的制止,“三弟,不可胡言乱语!是我和二弟见皇朝经常发生这类暴动,故而想杀鸡儆猴,但没想到会造成如此巨大的后果!”说着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陛下,这一切都是臣的过错!臣愿一力承担!”
“大哥!”沈风和沈浪二人齐声制止。
刘端不露痕迹地笑了笑,笑得很开心,很愉悦,“此次事件,其实不但是你们指挥上的过错。更是让朕也深深的反省了一阵啊。贵族和平民的矛盾这些年越来越激烈,照朕以往,一定会顾念着五姓的功劳,为你们开脱,但是,经此一事,也让朕明白,中洲皇朝有数以亿计的平民百姓,他们手无寸铁,只求安稳过日!而朕,贵为天子,自然要谋苍生之所想!”
刘端的话刚说完,便有大臣在下面立即附议,“陛下为万民所想,实乃民之所幸!臣等建议,应削弱五姓贵族权力,除去沈云、沈浪贵族身份及手中军权。至于护国公,听闻他如今正在陛下仰光殿静修。不知道何时能够出来,给大家一个交待!”
“其实,朕有一事与安公国商议了许多天,本来想着念在沈氏一脉一直为国尽忠的份上压下作罢。但如今,沈肃的两个儿子又闯下这样的祸事,让朕也不得不将他公之于众,交由诸位大臣定夺了!”刘端说着,深深地看了一下大殿上的安国公柳权。
柳权会意,立刻拿出一份文书,当着大殿文武百官的面道:“这,是在陛下收到皇城暗卫密报,说沈府有异动后,派亲兵搜查沈府搜出来的,里面居然是沈云和沈浪二人私通海族妖人,袭击东海城邦的秘密信件!陛下念在护国公一脉功绩累累,最初只想将此事压下,召护国公入宫静修反思。”
话音一落,满朝哗然。
“不可能!我沈氏一脉对朝廷世代忠心!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叛逆之事?”沈风兄弟三人大声否认。
可无论他们如何大声,如何辩解。只要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不点头,说的再多,也都是废话!
刘端在龙位上一脸痛惜,“此事虽说有文书信件为证,但朕仍旧不能妄下结论。朕决定,即日起将沈云、沈浪二人押入天牢,将此次的彭城屠戮与私通海族两个案子一并交由大理寺、刑部调查。护国公仍旧在仰光殿清修反省!至于沈风——”
他看了一眼在大殿上已经听傻了眼的沈风,“你好好准备六天后的五姓比试,朕不想因为这件事,连累得五姓比试直系子弟只剩下四姓。如之前朕说的那样,比试结果将决定朕对你的处置!而沈府因为是涉案之地,所以你暂时是回不去了。沈府除你之外的其余人等,也都一并押入天牢审问。”
沈风此刻早已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夕之间,父亲禁闭,兄长入狱,虽然陛下说交由大理寺与刑部继续审查,但是这对于一向高高在上、骄傲无比的沈风来说,又如何接受得了。
他的耳边,只听道两位兄长被押下去对他说的,“三弟,好好准备五姓比试!你要记住,只要沈家还有一个人存在,那么我沈氏一脉就不会这么容易倒下!”
朝堂上沈云与沈浪被押下去之后,立刻安静了一会,柳权随即上前说道:“陛下,我柳氏一族愿为陛下的爱民之心尽一份力,从今而后,柳氏一族名下资产的一半将尽数用之于民。而洲西大军的军权,臣愿意直接交予陛下掌管!”
此话一出,立时引起一阵窃窃私语,不少眼光狠辣的大臣心中已在猜测陛下此番举动是否就是为了削弱五姓族权,但是也终究是在心里猜测罢了,谁都不敢说出口。
其余三姓见此情形,心下了然,这次这位皇帝陛下是拿沈家开刀,在警告他们了,而柳权这个老狐狸,肯定是早已与皇帝串通好了,看上去柳家削势,但事实上,柳氏一脉今后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数一数二,再无动摇。
可事已至此,更何况他们也确实没有二心,纵使有再多的不甘,也只好咽进肚子。只得先上前,表明态度。
刘端此时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众爱卿虽为五姓贵族,但是能够以身作则,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
出了皇宫,沈风仍旧没能完全走出刚才的场景。自己现在又该如何呢?他现在急于见到父亲沈肃,但是沈肃却被禁闭在仰光殿中。想着自己平常最害怕父亲了,如今却又无比想见到他,实在是有些可笑。
他前几天还是高高在上的沈府三少爷,现如今却连沈府都回不去了。沈风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单单放了自己,他直接把自己押入天牢不就完了么?居然还要让他参加五姓比试,难道就因为五姓比试天下瞩目,来了各路人马观看,所以他这个沈氏直系子弟就不能缺席?
对于沈风来说,单单把自己一个人放了出来,简直就是比押入天牢还要难受。
一个人落魄的时候,就觉得周围的人连看自己的目光都会变得不一样。这种变,自然是从仰望到俯视的变。而沈风,现在虽然说不上是落魄,但也是深受打击。因此,他觉得走在街上,虽然他还是那个沈三爷,但似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沈府无法回去沈府,只得回到春风阁中。好在他沈风还算有些资产,即使回不了家,也有地方可去。
一回春风阁,就见到了李落诗。
沈风感到很是诧异,看着她,“你怎么在这儿?怎么不在琼花楼待着?”
李落诗忙挽着沈风的手臂,将他挽进房间,安排他坐下,倒水沏茶,一系列动作流畅熟练,含情脉脉地看着沈风,“爷府上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这不怕爷心闷想不开,特地过来陪您么!”
人在低谷的时候,往往都是脆弱的,人在脆弱的时候,往往特别喜欢他人的重视。沈风此时听到李落诗这么一说,又想着她从一见到自己之后的表现,心里除了高兴之外自然有着一丝得意,玩着她的手指,笑着打趣道:“你倒是有情有义,不枉爷疼你一场。但是,你怎么知道爷会来这里,嗯?”
李落诗“噗哧”一笑,“狡兔虽有三窟,但必定有一处是最留恋、最常住的。而爷您最常住的,除了这春风阁,还有哪里?”
但凡纨绔子弟,从小衣玉食惯了,自然对待事物,也是走马观花,往往就是三分钟热度。这种热度并不仅限于做事,情绪上也是如此。
臂如沈风,此时被李落诗连哄带笑地闹了一通,瞬时忘却了刚才朝堂上发生的事,一扫心中的阴郁,畅怀至极,只觉得此时他还是那个贵气之极的沈三少爷。
可是现实又是无比地实际与残酷的,沈风倒也没有高兴过头,与李落诗调笑了一会,自然而然又想起沈府的一连串变故,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一辈子都像现在这般逍遥快活该多好?”说罢又忽地记起了当日父亲沈肃对他说过的话:
“即使有一天,沈府、我以及你的两个哥哥都不在了,你都要好好活下去!因为什么身份、地位,终有消失的一天,只有活着,才是最真实的。”
只有活着,才是最真实的。
沈风喃喃低语,想到今日皇帝陛下一声令下,大哥二哥以及沈氏多年来的功绩似乎就如一捧沙粒,一吹便散,什么身份地位,似乎都抵不过陛下的命令。沈风此时才突然有些了悟,也许父亲说的都是对的,他的身份,他的地位,都不过是依赖于皇室才拥有的。而皇室,最有情有义的是他们,最狠绝无情的,也是他们!
一旦没了这份依靠,他沈风,什么都不是!
“爷,您在想些什么呢?”李落诗的声音适时的打断了他的思考,沈风蓦然回神,只好调笑着敷衍几句。
李落诗这时翻开桌上的食盒,拿出一盅汤来,给沈风摆好碗,倒好汤,娇笑着走到沈风背后,为他按摩着的肩膀,“这可是我特地为爷准备的蒜蓉鱼汤,现在的热度刚好,爷快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沈风见她如此殷勤,自然不会拂了她的心意,夸张了闻了一下,回头对她笑道:“好香!”尝了一口,果真是鲜香淋漓,立即伸出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赞,“神乎其技也!这几天都给我做这个!爷要好好品尝!”
李落诗娇笑着搂住沈风的脖子,一一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