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快出来喽,谛听老爷可是等不及了啊。”
老大娘一声招呼,在场歌伎纷纷退散,而从走廊的尽头,慢步走出一个红衣女子,程全从薄屏后探出脑袋一看,那女子果然是慕青,今晚的慕青被红衣衬托如一朵娇嫩欲滴的红花,本就大方艳丽的她此时更显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和妩媚的姿态。
慕青如此出场,颇给人一种牡丹既出百花残的感觉,在座宾客无不唏嘘不已,暗暗生惊,好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
大堂里满是人们的惊叹声,就连那自认为早已见过昊天所有美人的龚老爷都被慕青这容貌所震惊,但这个自诩高贵的老人很快就掩饰起了自己的惊讶,他是谛听,是昊天里威望显赫的一脉血统,则能和这些凡夫俗子一个反应?
大堂喧嚣不已,老大娘得意谄笑,官员员外各个惊呼,郭田公子和薄屏后面的叶柳都看呆了眼,程全则面带笑意,双目把激动的情绪投向慕青,慕青也屈身行礼,手中玉笛子也举到嘴边,而就在这时,龚老爷用他雄浑的嗓音喊了一个“慢”字,待全场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后,这个老人才摆着架子,缓缓说道。
“你就是这里最好的歌伎了?”
龚老爷盯着慕青的眼神如狼似虎,凶煞异常,慕青只是跟他对视一眼,便慌忙低下头去,抿了抿红唇,用纤细的声音回答道。
“小女子不才,只是有幸受干娘和姐姐们的器重。”
龚老爷哼了一声,然后抬手招呼过了一名岗威胄骑兵,这个岗威胄骑兵比那其余的二十一个骑兵有所不同,他的身形更加高大,身上除了甲胄就只有腰间的一把佩剑,显然是属于兵长一类的角色。
“让你的人把这静凝阁的牌匾取下来。”
兵长诺了一声,很快,两个骑兵就就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拿着牌匾到了龚老爷身后,而龚老爷不等旁边那大娘多嘴,开口说道。
“你们湘州地方不大,像样的东西也没有几个,既然所有人都说静凝阁是湘州出了名的好去处,我也就听了你们的劝,到这里来坐了一坐。”
龚老爷抬起左手,两个骑兵便把匾举起来,让众人看上去就好像龚老爷的手托着那牌匾一般。
“我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坐在这里,到最后没有理由空手而归,就到现在为止,你们给我看的不过都是些三道九流乱七八糟的表演,现在你是最后一个歌妓,也是这里最好的歌伎,如果你在吹不出什么让我满意的曲子,我就砸了你们静凝阁的招牌,让整个昊天都知道湘州城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的飞舞小城,而这静凝阁更是浪得虚名,全是一群凭着脸蛋勾引客人的**!”
**!
龚老爷此话一出,静凝阁大堂有如浩浪拍过,卷起一片惊呼,众人纷纷震惊,不妥之声正在龚老爷耳畔窃窃私语,但这个自傲的老爷根本不在乎身后一群低贱平民在说什么。
这老头是什么来头?这说话的口气实在是可恨至极!
程全皱着眉头,因为龚老爷那一席话,现在程全正强压心头怒火,居然当着一个姑娘的面说她是**,而且这个姑娘还是剔透似玉,貌美倾城的慕青。
“谛听老爷的意思是,只要是我最擅长的曲,哪怕是首悲情的曲也可以吗?”
就在全场躁动之时,慕青却出奇的冷静,也许是龚老爷激起了她作为歌伎的矜持和自尊,此时慕青抬起那双仿佛会说话一般水灵的眼睛,正视龚老爷,龚老爷不屑摆摆手,大声说道。
“这等没用的话,不说也罢,还是快点吹你的笛子,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龚老爷的话里依旧没有半点尊重慕青的意思,在他看来,慕青没有能力吹出让他欣赏的曲子,就算她真的吹出来了,满不满意反正都是龚老爷一口说的算。
看龚老爷这种态度,慕青声色不该,再慢慢行一礼,那玉笛子便衔在了姑娘的朱唇之间。
曲声如叹息,只在慕青的喘息之间便弥漫在了大堂之中,那笛声颤抖,仿佛在诉说,在抽泣,所有人在听到曲声的瞬间都安静了下来,而程全更是心里暗暗叫好,慕青吹奏的正式是孽缘坊,程全此前有幸听过几次这曲,每一次听都有神魂颠倒,身陷冰封雪谷的迷惘和悲伤,而此时笛鸣,那哀婉的情殇便把那一男一女相逢与雪山之上的画面再次展现在了程全面前。
哀愁,欣喜;急躁,婉转;纠结反复的曲声竟是让不少商贾的情妇们潸然泪下,龚老爷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姑娘,而他身边的公子郭田,更是被曲中意境所触动,手止不住的颤抖。
幽幽曲声渐渐遁入悲鸣一般的低诉,而在悲伤至极之时,却又以淡淡的欣慰而终,此时孽缘坊已经吹完,但大堂宾客却通通沉浸在孽缘坊的两个主角凄美的爱情故事之中,久久没能自拔。
慕青放下玉笛子,双眼扫过整个大堂,最后定睛于龚老爷身上,而这个谛听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把惊异全都暴露在了脸上,当即就想趁着周围人还没有反应赶紧否认慕青的笛曲,只可惜,还不等他说出否认的话,一边公子郭田竟先一步用力的鼓掌,同时大声叫好,而满场宾客也都附和着鼓起掌来,惊呼和赞叹立马充斥了整个静凝阁。
“太感人了……怎么会有这么悲伤的曲子。”
程全悲伤的叶柳早已哭的不成样子,姑娘家本来就多愁善感,就算听不懂那曲子里蕴含的故事,也会被曲调所触动,而程全哪怕早就听过慕青吹奏孽缘坊,但此时也免不了再唏嘘一阵。
“不过曲子先放一边,现在就连那个公子都说慕青姑娘的曲吹得好,那老头也没法矢口否认了吧。”
程全心里如此想着,在他眼中,龚老爷一脸难看的表情,那副气势凌人的架势也不知跑哪去了,看到龚老爷如此样子,程全心里倒是乐呵,谁叫这个老头态度那么恶劣,还一副自大的模样,就该让他丢丢面子,吃些苦头。
慕青和程全一样也正看着龚老爷,只不过她没有像程全那样幸灾乐祸罢了,平静如她本非争强好斗的女子,只不过龚老爷的话确实过分,以至于姑娘吹奏时不免也认真了起来,现在龚老爷哑了口,慕青心头的委屈也就消了去,现在曲子吹完了,她也该走了,省得在跟这个谛听老爷面前生出什么是非来。
慕青转身告退,玉笛子拿在胸前刚刚走出两步,程全也刚刚为慕青呼了口气,可这个龚老爷的嘴上却偏偏又露出了邪笑。
“好,好曲子。”
龚老爷站起身,手上慢慢鼓掌。
“这位慕青姑娘等一下,既然你的曲子吹的如此之好,我龚某人也应该好好奖赏你才行。”
龚老爷一开口,程全眉头便又皱了起来,虽然这老头嘴上是在称赞慕青,但是,程全心底却有不好的预感弥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