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店家小二,
我有事要问问你。”
身后郭田叫住了程远,这个乔装成店小二的红门众无奈转身,佝偻着背压低了灰帽子低声问道。
“客官还有什么事?”
“混账!”
郭田还没说话,店家就一个健步上前狠狠了踢了程远一脚嘴上破口大骂。
“什么客官,这位可是郭公子,是公子!你个没礼貌的下人!”
店家踹完程全,刻意看了看龚老爷的脸色,一见龚老爷脸色低沉,马上又多踹了几脚在程远身上,甚至还作势要去拿棍子抽打程远,郭田见状连忙摆手阻止。
“店家不要这样,想必店小二也并非刻意,我叫住他也不是为了责备他,还请手下留情。”
没想到,这个叫郭田的还真是个未谋世面的公子哥,明摆着自己在整个昊天的身份都是高高在上,居然会对一个小小酒楼的店主使用手下留情这种放低身份的词,真是可笑之极。
虽然在坐官员员外包括店主都这么想,但大家都没有说出来,反而一个个称赞着郭田平易近人,心地善良,一边不忘多教训程远几句。
打程远本并非郭田之意,面对众人如此吹捧,即使单纯如他,也不免苦笑着回绝大家的称赞,然后叫程远走近自己,抓起程远的右手左右端详。
“你应该不仅仅是个店小二那么简单吧?”
郭田脸上露出一幅好奇的样子,而其他人却顿时生疑,视线一下就集中在了店小二身上,尤其是那个龚老爷,眯着眼睛死死盯着程远灰帽子下隐藏的面孔。
“我看你刚才放酒杯时手腕柔韧灵活,手臂舒张有力,掌中有茧却分布均匀,想必一定是常常进行需要工具的体力活动,但又非农民一类的粗重活,加之你虎口结实不乏弹性,所以我推断……”
好家伙,在场除了程远和龚老爷,所有人都是一脸惊讶的表情,这个一直留给众人的印象都是沉默不爱说话的公子,居然像个老道资深的大夫一般讲的头头是道,这些只把郭田当个嫩公子拍马屁的官员纷纷震惊,而龚老爷嘴角一翘,毫不掩饰得意之情的笑了起来。
那孩子,可是血统纯正的谛听啊。
谛听确实是昊天已知的唯一一个可以感知混元力的家族,但这一血脉并非只有感知混元力这一个特意能力,或者说,这混元力的感知根本不是这一脉血统最值得骄傲的地方,谛听真正的归宿,是那与生俱来的超凡医术,早称仙魔医。
医术的成长离不开经验和繁琐的学习,但谛听血脉却颇为神奇,一个勉强学会说话的孩提便就具备给人号脉看病的本事,而到了郭田这个年纪,早已拥有了超过昊天各大名医的医术水平,如此奇妙强大的血脉之力,也只有身为嫡系的郭田才能拥有和驾驭,龚老爷被郭田称作义父,论辈分乃是过甜的大伯,虽然同宗,但却因为自己并非嫡系后代,龚老爷就没能继承这仙魔医术。
不过这都不要紧,没继承仙魔医术,龚老爷却也算是谛听一族的人,光凭感知混元力这一能,他和郭田就已经坐上了整个昊天都数的着的地位,而且到了他这个年纪,坐拥如此地位,无论身有多大能耐听来的不也是吹捧和巴结。
看着官员员外一个个对郭田瞪大了眼睛,龚老爷自然得意,一开始个个都把郭田当蠢少爷刷,现在郭田所展现的才能无疑是给自己好好的出了口气,更重要的是,郭田发现了这个店小二暴露的马脚,到时以招待不周,龚老爷就有机会狠狠整一整这些官员员外。
店小二露了什么马脚?这还不明显吗,一个店小二,光是这么不利索的打扮就足够令人生疑了,而且听郭田的话,这店小二似乎还是个练家子,在湘州,武行师傅可是一个赚钱不少的行业,身有功夫不去武行反而到醉仙楼当伙计,分明就是图谋不轨!
就算不动仙魔医术,龚老爷就凭多年的经验也早早看出了这个店小二有不对劲的地方,只不过他要让郭田来揭发这个小二,要让郭田好好的涨涨威风。
“所以我推断,你是个武行师傅吧?”
在座一片哗然,而龚老爷吓了一跳,看着郭田的眼睛一下瞪的老圆,就连程远本人都不禁汗颜,这公子哥眼神是好,只不过这脑子还真不好使,武行师傅来醉仙楼当伙计?这传出去可是整座湘州的耻辱,就是武行师傅愿意,酒楼店家也必然不肯。
在座人人都知道湘州本地如此的风情,但因为话从郭田口中而出,所以纷纷不敢反驳,而郭田却有些激动的看向自己的义父,开口说道。
“义父,这湘州就连个店伙计都是武行师傅来做的,可见这里虽然偏僻,但不乏轶事奇人,要不今天我们在这湘州多逛逛如何?孩儿也想长些见识。”
没招了,龚老爷只觉怒火攻心,但又不想让自己义子出洋相,只好发话。
“随你吧,那今晚咱们就去那静凝阁走走。”
“孩儿谢过义父。”
…
…
水致清,那么便没有水,并非水没了,而是清澈到让人看不到水。
若不是月色正好,那倒映水中的银盘不时颤抖,程全和女子恐怕真的要认为,那满河的灿烂红花是飘荡于虚空而来。
一朵朵彼岸花,开的妖艳,开的惹人夺目,似血红色在夜幕下发着光,就好像一盏盏灯笼,幽幽地荡着。
无论是程全还女子,他们都不曾想过彼岸花是如此的美,如此令人着迷,哪怕这美,美的是如此理所应当。
“干娘说过,人们死后都会经由黄泉到达无妄界,喝过孟婆汤,消了这一世的记忆,便可转世投胎,如此往复,而那些记忆会坠入奈河之中,绽开成一朵朵红花随河流淌。”
女子屈膝侧身而坐,此时正沉浸在无数耀眼红花中的她对刚才发声的事只字未提,也不知那船夫老头用了什么神通,在程全与之对话的时候,女子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都没听到。
“公子为什么要来看花呢?”
女子的眼神愈发迷离,直至最后完全浸没在景色之中,程全听女子问话,便回答道。
“算是功课吧,是给我上私塾的先生让我来的,也不知有何用意,姑娘又为何而来?”
女子盯着奈河里的花,在欣赏,似乎也是在寻找着什么。
“我啊,是来看爹爹的。”
一股忧伤突然搀如两人之间,来的如此突然,如此不真实。
“小的时候,娘亲就过世了,和爹爹相依为命,后来爹爹染了伤寒,因为无钱医治,所以终日受着煎熬,那时年幼不懂事的我却丝毫没有察觉,反而吵着要让爹爹给我买一把竹笛子……”
女子的声音在颤抖,程全的心也是略略一沉,话虽然没有说完,但程全已经知道了结局,这样的故事他并非没有听过,只是当故事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的时候,那种真实的凄凉,压得程全喘不过气。
“虽说彼岸花是前生的记忆,而我爹爹也一定身在其中,但花海不知从何处而现,亦不知隐于何方,苍茫之下郁郁众生,如此多的花,又怎能见到爹爹。”
或许是话到伤心处,女子拿起玉笛子,那一曲孽缘坊幽幽鸣响,似思念,似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