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此言一出,犹如水入油锅,议事厅里立刻又开了锅。慕容部自慕容廆曾祖一代由鲜卑山迁来棘城一带,地近帝国华族聚居之地,但是数十年来大部分民户仍然只能保持渔猎为生的传统。由于部民贫困,加上帝国有意控制,种子和农具极难获得,慕容部虽然有心效法华族农耕,但仍是步履维艰。如今慕容廆初任族长,便能为族内带来足够近万户部民所需的种子和农具,实在使这些老人惊喜不已。而宇文部一事则是让老人们震惊不已。宇文部虽然与慕容部同为鲜卑部族,但是两部自上代族长慕容涉归开始便解下深仇。宇文部与慕容部几乎同时自鲜卑山迁入内地,但是宇文部却打败了慕容部,得以率先迁居帝国境内幽州所属辽西郡。虽然辽西与辽东毗邻,但是毕竟属帝国境内,在归附帝国之后宇文部的境况便比慕容部要好过得多。本来两部在迁居之初便有矛盾,但毕竟同样源出鲜卑,因此倒还能相安无事。但自当今宇文部族长宇文莫圭之父宇文丘不勤开始,宇文部便常借帝国幽州刺史府的庇护,多次出兵劫掠慕容部,并将所获财物与刺史府共分。两部之间交战多次,由于宇文部有幽州支持,发展很快,部民众多,装备精良,甚至还能得到幽州暗中提供的铠甲兵器,慕容伤亡甚重,两部由此结下深仇。慕容部屡屡想要报仇,但宇文部却常是劫掠之后便扬长而去,慕容部如果越境入辽西追击,必定遭到幽州军攻击,宇文部对此可是求之不得,因此奈何宇文部不得。向帝国提出控诉,幽州一干收受了宇文部好处的官员早就打通了各处关节,因此也是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消息。多年以来,慕容部的举族上下对宇文部可说是恨之入骨。如今慕容廆却提出要再次奏请帝国,出兵讨伐宇文部,众长老可说是百味陈杂。对慕容廆的勇气和魄力是惊喜,对宇文部是切齿痛恨,但对奏请帝国出兵一事却又觉得实在是希望渺茫。
“族长有把握让帝国出兵讨伐宇文部吗?宇文部丘不勤老狗和现在的幽州刺史王浚狼狈为奸,每次劫掠我们慕容部的财物,王浚要分得其中七成,他然会想办法阻扰的。”有长老不禁发问。
“帝国不发兵,难道我们就不能自己发兵吗?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宇文部每年跨河侵扰我们,我们就不可以同样去抢他们?难道我们就只能困守这辽东一隅,坐以待毙不成?”慕容廆声量渐高,语气中也多了一丝森森杀意。
“可是幽州以越境为借口出兵讨伐我们怎么办?虽然当今帝国皇帝即位以来不断削弱地方军力,但是毕竟幽州军乃是帝国正规军队,不可小视。而且一旦冲突扩大,到时候帝国派出大军进剿,那可就是泰山压卵,我们慕容一部可没实力和帝国对抗啊。”慕容浑人老成精,思量半晌后开口道。
“长老们可知河西鲜卑秃发部如今形势如何?”慕容话锋一转,开口问道。
“听说树机能那小子倒是能干,已经两次打败帝国军队,帝国一任秦州刺史和两任凉州刺史都给他干掉了。难道族长因此便以为他秃发部还能和帝国对抗到底不成?”
“自然不能,前几日已经接到消息,树机能不幸为帝国青年名将马隆所败,旋即被族内叛徒杀害了。”
“啊”大厅又是一阵哗然。虽然并不看好树机能,但也没想到原本还形势一片大好的河西鲜卑叛乱竟在短短几月之内被平定了。兔死狐悲,同为鲜卑一脉,众人难免心中凄然。
慕容廆也是长叹一声“河西鲜卑诸部自内迁之后,形势还远不及我们北陆诸部。帝国向来以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秦州凉州官员对河西诸部不仅大加盘剥,而且还随意杀戮,以冒军功。帝国对此不仅不闻不问,甚至还暗中纵容。自当今帝国皇帝在位的第30年开始,两州之地连年大旱,帝国非但不予救济,反施高压,禁止河西诸部迁徙乞食,因此树机能才不得不愤然起兵求活。可如今却兵败身亡。虽然帝国为了维持两州之地稳定,开始救济诸部,但是恐怕也只能是苟延残喘而已。诸位长老试想一想,我们慕容部聚居这辽东之地本就苦寒,加上宇文部年年劫掠。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多年,如今是宇文部越来越强,我慕容部的日子却是越过越难。照此以往,我慕容部还能在此地坚持多久?不起兵反抗,难道真要坐以待毙或者是干脆迁回鲜卑山下?起兵相抗,还有一线生机,即便是败了,也是轰轰烈烈一场,不负我鲜卑祖先昔年的荣耀和威名,不负我慕容部数万儿郎满腔热血。更何况,起兵了,未必便要直接和帝国对抗,即便是和帝国对抗了,也未必就会输。毕竟我们求的不是要推翻帝国,或者占据帝国领土,我们只是要求一个公平,求能够平平安安的繁衍生存而已。只要我们把战争控制在一定规模,帝国未必就会把我们小小的慕容部视为心腹之患,派大军征讨我们。帝国边境辽阔,似我们慕容部这样的小部落不在少数。帝国初年,我们北陆蛮族还不是经常在边境劫掠侵扰,帝国大多数时候还不是仅仅只求把我们挡在帝国门外而已。而且我慕容部北边莽莽丛林,真的一旦失利,大不了我们帅部暂往丛林中躲避就是。帝国难道还能派十数万大军开到这冰天雪地的丛林里来围剿我们?等他们走了,咱们再回来就是。反正帝国也没有兴趣将此等蛮荒之地纳入帝国版图。
慕容廆侃侃而谈,一番话说得众位长老频频点头。诸老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年纪轻轻,尚未年满二十的族长能有此等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