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战斗还在继续,江华关依旧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没有那位相师之前如此,那位相师坐阵之后这块骨头上带上了刺,于是胡人们只能如同江华关的骑兵那样在草原上游荡,然后收割他们的生命,他们的尸体最后还会被林长空利用一番,胡人的脑袋只能换上军功,所以总的说来,还是胡人方面占了便宜,而不管收割了江华骑兵的是白念生他们部族还是其他部族,尸体最终都会落到林长空的手里,这便是利益的驱使。
自从沈实之后,林长空一直没有办法再成功任何一具尸体,自以为掌握了窍门的他感到很失望,而且手头的材料开始捉襟见肘,他不得不开始为材料发愁,而解决材料的最好方式,无疑就是上一趟雪山,但他现在不能走,如果江华关的修命士不是一位左命境的相师,部落里有念生就足够了,但江华关不知何时换上了这么一位大相师,所以他不能走。
江华关确实有着不能随意出兵的顾虑,后方粮草的钳制是一方面,帝国内部也不会有人愿意看着萧家挣上一次又一次的军功,但这都不能构成胡人的安心,毕竟,如果萧世清冒险出兵,以后他最多班师回朝领罪受罚,白念生他面对的却是灭族的惨祸。
所以林长空不能走,但林长空又必须要走,时间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于是他决定敲山震虎,给念生留下点手段,给自己争取些时间。他开始停止帐篷里的试验,转而开始施展自己已经很久不用的导阳气入尸,草原上的风很大,太阳也很大,而太阳并不仅仅只能够被相师借用,阴阳师也不介意偶尔从太阳里借点精华,这样的阳气不是活人的阳气,只是一股子对尸体的催化,部落里只有林长空和白念生两个修命士,于是在沈实埋在地下的这段时间里,二人开始辛辛苦苦的导阳气入尸。
导阳气入尸之后,或者说导太阳气入尸之后,尸体可以短暂的利用起来作战,虽然这样炼就的尸体没有辛苦炼制出来的那样强大,但没有痛觉,不会恐惧,让它们也能达到和普通士兵一样的水平。
白念生只是一位灵溪境的阴阳师,而且他的重心并不在这个上面,速度比起林长空要慢上不少,加上部落里事无巨细他都一定要事必躬亲,所以进度比起林长空更是慢上不少,二十多天的时间林长空近乎一人再独自完成着这项工作,但他不觉得辛苦与乏味,对一个炼尸十年如一日的阴阳师来说,这一切真不算什么。林长空完成了他的工作,把一块玉骨交给了白念生,叮嘱他说:“不日我就要上山,我走了江华那位大相师恐怕就没有人牵制了,如今萧仁武不在,大相师从不在阵前历险,那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萧世清了,你和我说过,他不是你的对手,唯一的差距就在兵力上,现在我帮你补足这个缺点,但你要记住,兵,我给你了,但他们只能够战上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就不能再供你驱使了。”
白念生忧心忡忡的接过这块玉骨,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挲着它,皱着眉头向林长空问了一句:“林大师,您给我留了多少兵力?”
林长空正要唤回沈实,听闻此言对他说了一个不太具体的数字,白念生闻之愕然。
…
沈实在地里不断的吸收着地气,在这个天下最高的地方,把自己深藏在地底,他现在暂时只是走的武道炼体的路子,然而丹田早就毁了,吸收的地气一部分作为修复他身体的能量,一部分散入了他的身体,厚土之精在这些天的日子里也全部散入了他的全身,他的心有开始空荡荡的,十分难受,断掉的臂膀重新连接了起来,剖开的肚子也已经重新合上,力量较以前比较并没有太大的涨幅,但身体强度方面提高了很多,他不需要睡觉,所以总是保持着清醒,于是他一直思考着响飞对自己说的四道同修,相师的天赋自己不知道有没有,但三道同修依然可以让人羡慕不已,如今唯一的问题是,自己从哪里去找这些修行的法门,武道炼体,自己只占了一半,这条路也就等于只修了一半,阴阳师的本事还要等自己出去之后问过林长空才知道他肯不肯教自己,最麻烦的是遁术师的本事,完全没有半点头绪。
沈实抚摸着小红的脑袋,看着它呆滞的双眼,他不明白林长空既然能让自己成功的神魂留存了,为什么还没办法让小红也变成这个样子,所以现在沈实对四道里最急迫的是修阴阳师,弄清楚林长空把自己变成这样的手法,然后把小红也变成这样。
突然远方传来一股意念,那是林长空的召唤,沈实不得不腾起了身子,带着小红一起朝最近的方向挖过去,这次不是挖雪山,在一百尺的地下泥土也不会崩塌,所以不会有压力,所以沈实非常好施力,但更重要的是,沈实他在大地里,所以他有用不完的力气,挖起来,速度会快上很多。当沈实和小红破土而出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他朝右望去的时候,太阳正炫耀着夺目的光华,光华不刺眼,哪怕沈实在地里深埋了二十几天,一直处在黑暗的环境,光华也刺不了他的眼睛。二十多天没有接触阳光,沈实觉得很想念,毕竟他才化为行尸不久,人类的习惯他还没有抛却,所以他身体不听使唤的骑着小红朝南边跑去,眼睛却一直盯着西下的太阳,虽然化为了铜尸,但他依旧觉得太阳很温暖,很亲切,就像看着月亮的时候,一样会有股别样的感情,也许是思乡吧,沈实作如是想,直到太阳彻底掉进了地里,沈实才怅然若失的转回了头,专心朝南边赶去。
…
江华关,议事部内庭。
一个年轻人面带微笑的对一位老者说:“过几天我就要带上神武营的将士们奔赴雪山了,到时候,胡人那边的那位阴阳师也一定会同赴雪山,没有了这位大修士,萧伯父尽可领兵突袭,帝国方面,最后哪怕怪罪下来,伯父也能将功抵过,无需堪忧。”
议事部内庭灯火明亮,此刻却只有这二者坐在其内,一方面显示着二者身份的高贵超然,一方面也表明了胡人奸细对他们确实造成了不小的阴影。房里的人是萧世清和江华关年轻的大相师,也不知道今晚他们要讨论些什么。
萧世清坐在太师椅上颤颤巍巍的敲打着面前的木桌:“不可,月前胡人袭城你也看见了,除了那位大修士,胡人部落里还有一个修士,不知境界几何,老朽不能冒险。”
江华关原来那位灵溪境的相师确实跟着萧仁武一起回去了,这位大相师是很久以前就一直深居简出在江华关的人物,而这个很久,大概就在三年前。
年轻人笑了笑低头颔首说:“伯父不必担心,那个修士不过灵溪境,更是一名阴阳师,自保尚且不足,哪里有能力影响战事。”
修命士确实强大,但强大到一个人就能影响一场战斗的的修命士很少,而且往往是相师。
萧世清目露精光:“贤侄此话当真?”
军人世家首重军功,守土开疆是他们一身的追求,况且如今仁儿回都,有些事,自己如果再打下一份大大的军功,仁儿的话语权会变得更有份量。
年轻人说道:“我谢清一原立下军令状交予伯父,此战若败当军法伺候。”
萧世清笑了笑:“贤侄言重了,既然如此,贤侄出师之日,老朽当挥兵踏平一个胡人部族。”
谢清一拱拱手低头说道:“那贤侄就在这里提前预祝伯父出师大捷,凯旋而归。”
萧世清笑的很开心,谢清一低下头也笑得很开心。
出了门,谢清一回房开始准备上山的事宜,而萧世清也开始书写调兵遣将的命令,想要踏平一个拥有修命士的部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今夜的天气不错,很适合观星,谢清一坐在自己的房里淡看着天边一颗明星光华渐微,于是也开始写信。
星夜下,谢清一在写信,萧世清在写信,白念生同样在写信,只是不知道他们的信写了些什么,又将要寄往何方,而沈实在赶回部落的路上,林长空收拾着登山的行囊,巍巍壮阔的雪山冷眼看着这世间,在看不见的,高耸入云的山顶,偶尔有一丝淡淡的光华闪过。
而在相距雪山不知道多少里远的东海上,匆匆赶到的响飞,正执弟子礼向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说这些什么,老人似乎很高兴,开始一点一点的问起事情的经过。
老人说:“你确定他是一头保留了神智的铜尸?嗯,不对,既然他保留了神智,便不能用一头来形容,那是形容畜生的,还是用一具吧,一具不错,小飞你觉得呢?”
这是一个无比寻常的老人,坐着一叶扁舟,拿着一根钓竿,但能被知常境的响飞执弟子礼,怎么也不会寻常。